盛夏海棠压枝低

思语

盛夏时节，新区随处可见的海棠果红了。春日里浅粉薄红、如烟似雾、轻盈飘逸的海棠花此时换了容貌：累累果实挨挨挤挤缀满了枝头，沉甸甸地向下垂着，压得枝条弯出了柔韧的弧度，仿佛一支支欲伸不伸的钓竿，悬在风里。那些低垂的枝条像一位位内心丰盈的老者，谦卑地弯着腰，似与大地深情地对话。

树下铺展了一片片的浓阴，阳光透过枝叶在草地上洒下无数的光斑。这些光斑像精灵一样，随着轻柔的风轻轻地在地上游走。空气里氤氲着青涩果香和泥土青草的气味。偶有熟透的果实悄然落地，也有果柄枯竭萎缩而掉落下来的。果实嵌在软软的绿草丛中，红彤彤的，这零星点缀着的红海棠，仿佛是给绿色地毯镶嵌上的精致的红宝石，很是养眼。虽然暑气蒸腾，炙烤着人们的皮肤，但鸟雀们却格外活跃，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它们时而从这个枝头跳跃在另外一个枝头，从这颗树跳跃在另一颗树，时而又跳跃在草地上，“啁啾啁啾”，似乎是和过路的人们打招呼，又像是和树下玩耍的小孙子捉迷藏。

小孙子在海棠树下一边追逐着展翅嬉闹的鸟雀，一边捡拾着掉落在地上的红艳艳的海棠果，玩的不亦乐乎。

我每年都会站在海棠树下观赏海棠的变化，从开花到结果，从青涩到成熟，从成熟到枯枝。我发现同一个地方的海棠果，今年长得特别大特别红，特别圆润特别紧实。也许是这几年园林工人管理得好，加上老天眷顾的原因吧。正当我出神地观赏着那一嘟噜一嘟噜的海棠果时，小孙子手里拿着几颗红海棠向我跑过来说：“姥姥，姥姥，这是苹果吗？怎么长得这么小？是不是因为挤得太紧了太重了？你看树枝都快弯到地上了。”听着小孙子稚嫩的话语，我抚摸着小孙子的头，笑着说：“小宝，这不是小苹果，是海棠果。”忽然觉得小孙子的话还满有哲理的，树结果子，人懂事理，越饱满越知道弯腰。

夏阳灼灼，树影婆娑。我蹲下身，捡起一颗小巧玲珑的海棠果，凝神细看，这是一颗刚刚掉下来的果子，颜色鲜艳，果皮绷得透亮，表皮还有一层淡淡的薄膜，像是饱含了日月所有的暖意。我想大概是有人观赏时不小心碰下来的吧。再看那低垂的枝条，悬垂着的果子像一颗颗红玛瑙，在微风里轻摇，仿佛低头耳语，庆贺自己即将成熟。那饱满的压枝低的果子，那低垂的姿态，宛如是向生命来处的无声的谢忱！

果实压枝而低垂 ，并非软弱或萎靡，而是生命成熟之后，对自身丰盈分量最为深沉的体认与致敬。原来天地间最丰盈的智慧，恰恰凝于这谦卑一躬之中。当生命盈实如盛夏的海棠，就应该适时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