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蒙趣味新书》的历史价值

李保田 老教材库

在前述探索性教材中，还有一类固守传统文化精髓，不以消化吸收西学以目标，而只是变化其编纂形式，力求通俗易懂、妇孺能解的蒙学教材。该教材在通俗性上类似于陈子褒所编妇孺系列，但主旨却是改集中识字为随课文识字。是书先按照由易到难、由简至繁的原则编纂课文，课文多为简练的对偶句。其最值得称道的创意，就是在每课之后附有“认字解字”一项，以解释本课生字，在商务印书馆《最新国文教科书》创立随课文分散识字体例之前，创立了随课文识字的体例，为已知最早随课文识字的蒙学教材。对研究教材发展史具有重要意义。 是书为关百康编辑，黎民康校字，序言落款时间为“光绪二十七年（1901）仲冬”。作者生平不详，出版机构不详，全书册数不详，样本见上册。是书有序言、有例言、无目录、无插图、无练习、无设问，有课次。课次自第十课之后用苏州码标示，生字均于课后“认字解字”项下列出，生字刻阴文，解词刻阳文。 是书序言提出了自己的雅俗观，认为“妇孺能解之句，便是妇孺之佳句。勿以粗浅俚俗而忽之，言词之雅俗本无凭也，窃尝评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雅句矣，然不过眼前景色义味毫无，直稚子语耳，何雅之有？平生莫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俗句矣，然惟其理恰与内省不疚，何忧何惧之？圣训吻合何俗之有？由是观之，言词之雅俗至无凭所可凭者，义理而已”。 其《例言》将编纂要旨及教学法概述如下：
是编之句语，皆世俗所惯讲、妇孺所耳熟者，取其悭却记诵之脑力，得以专功于认字解字也。
是编原为训蒙义学而设，盖训蒙义学可以通馆一律教法，一律教法则教师不患讲解之劳神，而童蒙有互相质问之裨益。
每日认数十字原非童蒙所能及，但数十字之中多系同音殊义，而且重复者居半，其实十数字而已。况教义学必须八岁以上方准入塾，此时脑气初盛，智慧刚开，认字解字非难事矣。若纨绔子弟五六岁入塾，只认黑底白字可也。
励耻实为救时之妙剂，亦为文明进化之材料，亦为修身为学之根本，此识时务者所公认者也。是编凡遇知字必下註，知耻更围以花边以明可贵。盖欲为父师者，时时有以勉励其子弟也，子曰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诚以知耻能激发勇气，激发勇气即能力行好学矣。故曰智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是书的编纂宗旨，还是立足于学塾、义塾，以教授学生识字为主要目标，期望于“义学可以通馆一律教法”，使“教师不患讲解之劳神，而童蒙有互相质问之裨益”，认为学生所学生字“多系同音殊义，而且重复者居半”，“认字解字非难事矣”。还紧贴时事政治，特别强调知耻教育，认为“知耻能激发勇气，激发勇气即能力行好学矣”。与传统的国粹蒙学教材相比，行文不是韵言，选材注重妇孺可解、通俗易懂，尤其是强调知耻教育，已较传统蒙学教材有了极大地进步。 其课文结构为课次+课文+认字解字，例举如下：
第一课：
一二三四五
六七八九十
认字解字：
一：壹，专一也。二：弍，古二字；贰，二心也。三：叁，三人同谋也。四：肆，陈设也。五：伍，队伍。六：陆，岸路也。七：柒，树名。八：捌，分开也。九：玖，长久。十：什，物什；拾，执起也。
第八课
人逢喜事精神爽
月到中秋分外光
认字解字
人：人伦；仁：好心也，又瓜仁、杏仁。
逢：遇着也；蓬：葵蓬；缝：联衣也，裁缝佬；冯：姓也。
喜：欢喜；起：起身，又始也；岂：岂有此理。
事：事干；士：读书人也；仕：做官也。
精：至好也，又精神。
神：精神，又菩萨也。
臣：服侍人也；宸：皇帝宫殿也；辰：早晨。
爽：不滞也。颡：额头也。
中：正也；忠：无私也。
秋：八九月为秋。
分：本分；份：俗作分。
外：出外；碍：有阻也。 第十九课
有人辞官唔愿做
有人漏夜赶科场
认字解字
辞：告退也；慈：慈悲，好心也；脐：肚脐；磁：磁器；词：言语也；茨：茨菰；祠：祠堂。
官：宦也：棺：柩也；冠：帽也；观：看也。
唔：不也。
愿：欲也。
做：作也。
漏：滴漏；陋：丑陋。
夜：晚也。
赶：急走也。
秆：禾秆也。
科：课也，试也。
场：地也，试场、战场。
长：不短也；肠：猪肠。 通过例举以上“认字解字”，发现其功用除了解释课文用字之外，还又作了同音字延展，其创意应该是在解释本字的同时，再延展解释一些同音字。但从以上例举发现，有些延展的同音字，却与本字并不同音，如“逢”字与“蓬”字、“喜”字与“起”和“岂”字、“爽”字和“颡”字、“外”字和“碍”字、“辞”字和“脐”字等，以现今的发音看，前后并不相同。尚不知是当时的发音与现今不同，还是作者以方言发音所致。 是书的序言落款于1901年，从情理推测，其出版年代应该是在我国施行学制制度之前，从序言、凡例及课文内容看，其编纂思想既未受西学的影响，也未受学制的影响。课文均采用我国传统的对偶文，既立足传统，而又不拘泥于传统，可谓别出心裁。其在我国教材发展史上的进步意义在于，一是编纂指导思想从成人立场转为童蒙立场，课文由易到难、由简至繁，力求通俗易懂、妇孺能解；二是以“课”为独立教学单元，使全书更规范化、科学化；三是将课文体例定为“课文+认字解字”两部分，改传统的集中识字为先学课文，再随课文识字的新体例。是书所示“课文+认字解字”体例，比前述《蒙学课本》、《新订蒙学课本》、《文学初阶》等探索性教材更为简捷，更为接近现代教科书体例，是已知最早改传统集中识字为随课文分散识字的典型教材，是集中识字转向分散识字的活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