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成都上小学二年级

罗晓军

　 昵称：罗晓军

美篇号16572858。

图片：网络致谢+自拍

　　1970年，父亲转业到江汉油田，参加共和国历史上重要的江汉石油会战。

会战初期，不具备接家条件，我们和母亲暂回成都老家。

　　父亲的大哥毕业于齐鲁大学，曾在四川省公安厅干部学校任教。大伯父的二儿子（我二哥）住成都水碾河。

我们在那里受到热情接待，还一起游览了杜甫草堂等不少成都的名胜古迹。

　　妈妈从小在城东的她外婆家长大。因外婆去世，我们在现成都天府新区华阳街道的亲戚家借住。当年，这里属于成都郊区农村。

从部队突然到陌生的地方上，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在部队，除了小伙伴，还有许多解放军叔叔，会和我们逗趣聊天。

有一次，妈妈去地里挖红薯。我睡醒了看妈妈不在，哭得满头大汗。警卫连一群十八、九岁的叔叔，赶紧过来逗我，等妈妈回来，我早已破涕为笑。

经常和这些大朋友一起，侃大山，讲故事，我的心理比同龄人成熟好几岁。

新院子里，有十来个和我同龄或者大三到五岁的小伙伴。有一天，我看到他们在包书，就教他们把书的四个角加包三角形护角。

看他们崇拜的眼神，又教给他们几种更复杂的包书方法，并每人送他们一页《人民画报》包新书。

自此，融入新的朋友圈。没多久，荣升为“以德服人”的“带头大哥”。我们也互相解锁了许多新技能。

　　成都的春天，如诗如画。

三月，油菜花田散发着金黄的光辉。我们喜欢去田里捉蝴蝶。

捉蝴蝶时，我把妈妈新教的古诗“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现学现卖，教给小伙伴们。

我们一边追蝴蝶，一边大声比赛背古诗。既应时应景，又好玩有趣。

房子后面是一大片竹林，春天竹林里的雨后春笋，以雷竹笋‌为主。其嫩芽短壮、口感脆甜，富含膳食纤维和维生素。‌不仅能帮助消化，还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小伙伴们一般在冒土期，也就是笋尖顶破冻土探出头的时候，带我挖春笋。这时期的笋最金贵——长度不足15厘米，肉质雪白脆甜如梨，指甲一掐就冒汁。回家请妈妈做一道酸辣竹笋，巴适得很。

掌握秘诀后，我和二姐及妹妹，也经常竹林探宝，不负春光。

　　成都平原水牛比较多。不上学的时候，小伙伴们带我一起放牛。

他们告诉我，水牛喜欢吃鲜嫩多汁的青草，喜欢吃水葫芦等水生植物。

教我如何和水牛交朋友。

比如：和水牛温和互动，轻声呼名，缓慢轻柔地弯腰非直立靠近。

善意喂食，建立信任感。

不要直视水牛眼睛，避免被视为威胁和挑衅。

很快，水牛就把我当成好朋友。我们亲热互动，我也可以自由地骑牛玩耍了。

　　春耕时节星期天，我喜欢和小伙伴们去看村民犁地、耙地。有时候，村民累了休息时，也让我们耙会地过把瘾。

耙地是耕作中的重要环节，主要用于破碎土块、平整土地，为播种做准备。该耕作方式具有两千多年历史，曾是农业生产的重要环节‌；现在难得一见了。

第一次上耙床，水牛刚走两步，我们就摔下来了。

方知耙地也是技术活，不但要眼观六路，与牛默契配合；而且需保持很好的动态平衡，才能让耙灵活前行。

感觉这比现在孩子们玩的走平衡木、绳吊晃板和海盗船好玩多了。

十几次跌倒后爬起来，熟能生巧的我们，都能独立耙地了。我们站在耙床上，手持撇绳，两腿叉开，稳稳站立。

一声“驾”，牛缓缓前行。一声“吁”，牛止步不前。

到地头需要左转，发出的指令像机关枪扫射“哒哒哒”。需要右转，则直接说人话“来来来”。

那拉风的感觉，真有点像驾一艘小船在大海上乘风破浪。

牛特别喜欢和我们合作耙地。不是我们体重轻，干活轻松悠闲；而是它是个大吃货，我们每次都给它带好吃青草和水生植物等。相当于它投桃报李吧。

收工回家路上，我想起妈妈教过的一首诗“牧童归去横牛背”。横骑牛背，用口哨吹起《打靶归来》。豪气的旋律，赢得小伙伴们阵阵喝彩。

　　转到成都，我上小学二年级，二姐上五年级。大姐上成都三中。

我们上的华阳镇第一小学。现在叫成都天府新区华阳实验小学。 这个学校，始建于清嘉庆十二年（1807），成都府张树敏设立“元音书院”。 至今，已有219年历史。

70年代，学校的功课不重，基本上可以轻松应对。校内活动，印象最深的有两个，一个是忆苦思甜，一个是讲革命英雄故事。

忆苦思甜活动一般是三部曲。

先是听忆苦思甜报告。报告开始前，是全校师生的大合唱《不忘阶级苦》：“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

大恶霸地主刘文彩的收租院，离我们学校半个多小时路程，是忆苦思甜的重点案列。

　　他残酷剥削农民，采取霸占民田、买“飞田”、吃“心心田”、买“官田”、大斗进小斗出等手段，豪夺田产12000余亩，还有银行字号22处、当铺5个、街房684间、碾子10座、公馆29个，家藏大量金银珠宝。手段之卑劣残忍，触目惊心。

作为学生代表，我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收租院参观活动。

收租院里的水牢令人印象深刻，也激发了我们对恶霸地主刘文彩深刻的阶级仇恨。

吃忆苦饭，一般在忆苦思甜大会之后。大家自带饭碗，统一排队，每人一碗。主要是野菜、米糠、豆腐渣等，无盐无油，难以下咽。

吃忆苦饭，是个态度和觉悟问题。吃的下，说明对贫下中农有感情；吃不下，说明思想觉悟有问题。

忆苦思甜教育形式多样。下午 ，一般会组织看电影。我们最喜欢看的是，动画片《半夜鸡叫》和电影《白毛女》。对里面的周扒皮和黄世仁，恨之入骨。

经常性的忆苦思甜，让我们对旧社会充满恨，对新社会充满爱。现在的孩子，物质精神文化生活精彩纷呈，早已不知忆苦思甜为何物了。

　　学校经常组织讲革命英雄故事活动。

老师知道我父亲是15军老兵，黄继光、邱少云都出自15军这个英雄的部队。就让我在班上讲这两个英雄的故事。

我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地讲述英雄故事，同学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老师看我讲的好，又把罗盛教的故事交给我来讲。很受同学们欢迎。

老师觉得我学习好，口才棒，组织能力强；一年级在湖北八一小学当过排长（相当于今天的班长），便让我担任二年级排长。

学校的不远处，是府河。李冰开成都二江,自合江亭以下可以行舟,是为府河。

杜甫的千古名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讲的就是当年江苏沿长江经府河来到成都青羊区的航运盛况。1952年成渝铁路通车，成都也再也不见江中的帆影了。

学校远，中午回家时间不够。除了偶尔到外公的中医诊所，改善一下生活。我和二姐喜欢到不远处的府河边，一边吃饭，一边看小船漂过、鱼鹰叼鱼、人来人往和鸭子戏水。顺便把上午布置的作业做完。

　　70年代，府河边养鸭子的比较多。

养的少的直接早上放鸭于河，晚上用筐子收走。养的多的，用竹片围起来，就是领地的各自为政。

鸭脚板五分钱一个，我们买俩一人一个，也算是每半个月打个牙祭了。

成都卤味鸭脚板，是成都特色美食。府河边有好几家卤味店。我们很喜欢其中一家。

刚出锅的鸭脚板色泽金黄、香味扑鼻。手里抓着鸭脚板，“多乎哉不多也”，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先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吸吮。再每咬一口，都细听清脆的响声，感受到齿间香辣麻的徘徊、摩擦和嘣咯声。

成都是美食之都。成都火锅、龙抄手、兔头等名吃都吃过，还是觉得心心念念的鸭脚板最好吃。

大抵是这舌尖上的独特记忆，珍藏了小时候那段府河边上的美好时光。

　　暑假天热，我们在村边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里游泳、抓螃蟹，顺便把水牛牵到不远处的河下游泡澡纳凉。

时间长了，河面会飞来牛虻（牛蚊子），这是一种长得类似苍蝇的虫子，特别喜欢叮咬水牛，也叮咬人。

水牛被叮咬的不行，就用牛尾驱赶，或者把身体和头没入水中躲避，依然避之不及。

无奈之下，水牛游向我们求援。结果，祸水东引，让我们也处在牛蚊子袭击之中。牛潜水，牛蚊子攻击我们；我们潜水，攻击牛。

牛虻的恐怖，放过牛的人几乎都谈及色变。个中“酸爽”，无福消受。

实在是不堪其扰，我们只好带牛落荒而逃。

　　秋天，金黄的麦穗在微风中摇曳，诉说丰收的喜悦。“无边落木萧萧下”，也描绘了秋悲无奈的凄凉。

在这个秋天，我的好朋友，一个活泼可爱的9岁男孩，得了一场急病，生命垂危。医生说：“准备后事吧”。

绝望之下，死马当活马医的家长，托人开了一副药，缺一个药引子——十岁以下儿童的童子尿。院里符合条件的，有好几个。小道消息说，提供童子尿的人，自己不出一个月也会死；其他几个，都不敢提供。

好朋友家长找到我，双双跪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救救我们可怜的儿子。”

面对悲痛欲绝的家长，我很平静地说：“你们的儿子，是我的好朋友。我来救。”

可惜，好朋友病情太重，还是躺进了一口薄薄小棺材。

救命未果，我却经历了一次活生生的生命教育。突然感到生命脆弱，知道了什么是死亡。

虽然妈妈说：“无妨”，我还是暗暗担心自己一个月后，能不能还活着。一个月后，看自己依然活蹦乱跳。一颗心，才彻底放在肚子里。

　　成都冬天多雾，且雾特别大。

一天早上，我和二姐去上学。天没亮，雾很浓，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走着走着，我听见前面有牛拉车的声音；同时，看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喊二姐：“看，那是什么？”

我们好奇地凑上去一看，是平躺着的一双光脚丫，再往上一看，上面盖了一床破席子。原来是…

二姐大叫一声，瞬间往后跳一大步。从此，胆子变小。

此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感觉愧疚于二姐。

小时候，二姐是我们家胆子最大的。

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家里要杀鸡，二姐杀伐果断，拎个斧头就解决了战斗。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希望二姐看到此文时，心结彻底翻篇；重新变回原来的胆大心细、勇气果敢。

在成都上完二年级，我转学到湖北恩施三孔桥小学（现湖北民族大学院内），上三年级。

在结束部队、农村生活后，开始“工农兵”之新的工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