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日》《暑热》

崔世来

《伏日》古体

崔世来

曲径竹林深，

遮天黄鹂啼。

簟席独自饮，

风轻拂蝉衣。

魏晋诗歌以“清简玄远”为骨，以“任情自适”为魂，常于山水草木间寄寓超逸之怀。崔世来这首《伏日》，恰得魏晋风度之三昧。

首二句“曲径竹林深，遮天黄鹂啼”，已见隐逸底色。“竹林”本是魏晋名士（如竹林七贤）寄情之所，象征脱略尘俗的精神家园；“曲径”通“深”，暗合魏晋人对“幽隐”的偏爱——不趋坦途，独向幽微，恰如嵇康“目送归鸿，手挥五弦”的避世意态。“遮天”写竹之茂密，却无浓墨重彩，只以“黄鹂啼”破静，声自林出，愈显境之清寂，正是魏晋诗“以声衬静”的笔法，简淡中藏生机，如陶渊明“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于自然声息中见自在。

后二句“簟席独自饮，风轻拂蝉衣”，尤见魏晋“任真”之趣。“独自饮”非孤独，而是魏晋文人“不喜群聚，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自适——不必酬酢，不求解脱，只以酒为媒，与夏日清风相对，如阮籍“对酒不能言，凄怆怀酸辛”却终归于旷达的独处。“蝉衣”是细节，薄衫轻透，风拂之态如在目前，不着“热”字而伏日清凉自现，更显诗人与物相融的悠然。魏晋诗重“得意忘言”，此句不写饮之醉、风之爽，只以“拂”字勾连人与物，余味尽在不言中。

通篇无一句议论，无一丝躁气，只以“竹林”“黄鹂”“簟席”“蝉衣”等寻常物，勾勒出一幅“人在自然中，心与天地闲”的图景。这恰是魏晋风度的核心：不刻意求“高”，不矫情显“逸”，只将生命安放在自然与自我的和谐里，如顾恺之“千岩竞秀，万壑争流”的散淡，又如王羲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适意。骨相清简，气韵自高，正是魏晋山水诗“淡而有味，简而有境”的遗风。

《暑热》古体

崔世来

天高日晶炽，

烈日当空时。

汗雨灌禾水，

金秋获丰溢。

魏晋诗歌以“志深笔长，梗概多气”为风骨，又兼自然朴拙之趣，常于山水人事中见真意。崔世来这首《暑热》，恰与魏晋气象有几分相契。

前两句“天高日晶炽，烈日当空时”，用语直白如口语，无雕琢之痕，似魏晋诗人“清水出芙蓉”的笔法。“日晶炽”三字，不避浅白，却将暑日阳光的灼烈写得真切，类左思、刘桢诗中“言志则刚健，写景则清峻”的朴直。

后两句“汗雨灌禾水，金秋获丰溢”，由眼前暑热转写农人辛劳，再遥想丰收之景，暗合魏晋诗“缘情而发，托物寄兴”的特质。魏晋诗人多观照现实，或悲生民之苦，或咏劳作之实，此诗以“汗雨”喻农人汗水，将暑热的煎熬与丰收的希冀相勾连，于日常景象中见深致，无矫情之感，有建安诗歌“梗概多气”的沉厚——不直抒苦乐，却于因果相承中藏着对民生的体察，质朴中见深情。

全诗无玄言理趣，不涉虚玄，专于写实，更近建安风骨；又无绮靡之语，以简驭繁，类魏晋民歌的真率。虽不及阮籍之幽微、陶渊明之淡远，却得魏晋诗歌“本于自然，发乎性情”的根本，于暑热一题中，见出对天地时序、人间劳作的朴素敬畏，正是魏晋诗歌“体物写志，皆有深致”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