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妻子的老家在重庆万州小周镇一个大院子里，院前有一棵百年檬子树。1918年三县联合剿匪大队长任久安，为了解决驻军的治伤用药问题，在院前栽种一些檬子树苗，人们把大院称为檬子树院。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百多年来，檬子树院家家户户积极送子参军，保家卫国。20世纪70年代，妻子和她的父母一道望着哥哥穿上军装从檬子树下走向军营。此后，妻子时常看见母亲坐在檬子树下，朝着哥哥部队的方向，一坐直到夜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妻子当时不明事理，问母亲：“哥哥不就远行当兵吗？今后我上大学也要远行呢。”母亲总是回答：“你哥是手握钢枪，保家卫国，读大学哪能与当兵相比。”</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妻弟媳生了一个男孩。妻弟对侄儿的第一句话：“儿子，等你长大后，爸送你到军营，接过你大伯的钢枪，保家卫国。”侄儿高考那年填了好几所部队院校，只可惜没能被录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本科毕业那年，侄儿来电说：“今年部队招计算机专业新兵，我读完大学也可以参军了。”弟媳在电话里说：“你一定要加强体能训练，我也要像檬子树院的女人们一样当‘兵妈妈’。”侄儿拿到入伍通知书，匆忙回家告诉家人。一会儿檬子树院的人们都知道了弟媳是一位准“兵妈妈”的消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侄儿离家前夕，弟媳特地把亲手缝制的鞋垫塞进侄儿的背囊里，语重心长地看着侄子：“到了部队好好训练体能，刻苦钻研业务，这鞋垫就像妈妈的两只手，苦了累了别怕，有妈托着你呢。”妻弟眼眶湿润，侄儿也双眼通红；只有弟媳笑呵呵地，一遍遍叮嘱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pan style="font-size:18px;">弟媳也像岳母一样。晚饭后，她总是搬个凳子，在院前檬子树下，朝着儿子部队的方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十年前妻弟一家进城。晚饭后，弟媳总是搬把椅子放在阳台，朝檬子树院方向坐一会。每逢星期天，总要回老家檬子树院，把房屋收拾一遍，住上一晚。与退役老兵们聊聊天，听95岁老兵乔兴楷讲他援朝作战四年，敌人冲上来了就打，打退了就一口冰就着一口炒面吃；去时他所在连万州籍战友七人，回时只有他一人。立下赫赫战功的他说：“我算不了什么，我们一同去的战友的尸骨还在球场君‘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陵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入伍半年，侄儿以全连训练第一的成绩传来喜讯，弟媳笑得合不拢嘴。可当兵第四年，儿子来电说科研任务艰辛繁重，天天很累，想申请转业。弟媳在电话里有点着急：“国家培养你容易吗？现在转业，妈不甘心，我们檬子树院的父老乡亲不甘心啊。科技强军，科研不艰辛不累行吗？”弟媳接着说道：“我们檬子树院，33户人家，有32户送子参军，从抗日战争起已有35人参军，你是第一位本科入伍军人，你的照片还贴在现役军人栏上。”弟媳的话，打消了侄子退缩的念头。对弟媳保证：“妈妈请放心，如果祖国需要，我将终生献给国防事业。”可撂下电话，弟媳就抹起眼泪；为了让侄子多当几年兵，弟媳从未在侄子面前示弱。她心里的点滴惦记，汇成汪洋大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年侄子探亲回来，无意间撸起裤腿，一道长长的伤疤格外明显。深深刺痛了妻弟，他说：“这伤疤怎么来的，当时怎不告诉我。你把衣服解开，让我看看。”侄儿说：“一次极限训练的路上，穿越茂密的山林，不小心撞到尖锐的山石。当时为了完成挑战，没敢停下来。回来时发现裤子跟伤口粘在一起。”他掀开衣服，说：“身上伤了又好，好了又伤；更难的是我们在科研上要攻破一个又一个难关，且永远在闯关路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妻弟对侄儿肃然起敬：“你呀，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文弱的书生，已成长为一名能文能武的战士！”正说着，弟媳走了进来，侄儿来不及掩盖，正好被弟媳撞见，原本以为弟媳会心疼得不像样，可她只说了一句：“伤疤对军人来说，也是一种荣耀啊。檬子树下走出去的军人，谁没留下几块伤疤。”妻弟知道，她总是假装坚强，侄子走后，她没事就坐在阳台上张望，祈望侄儿，守卫国防的日子里，一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弟媳回到老家，她和檬子树院的妇女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兵妈妈”，邻里村民都为她们的深明大义竖起大拇指。她们总坐在檬子树下，用无私的守望，为她们参军的儿子，撑起一片辽阔而晴朗的后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