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婆娘

孤狼

　　梅是个傻子，真正的傻婆娘。才五十来岁看上去就好像是七十来岁的老太婆，佝偻着腰，说话口齿不清，还经常自言自语，无端端地一个人傻笑。一天到黑蓬头垢面，脏兮兮的。他男人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是人比较能干，属于那种要傻又不傻要聪明又不是很聪明的地地道道的山里农民，人们都叫他憨牛。傻婆娘生育过三个孩子，第一个男孩半岁的时候，憨牛到山那边的岳父家杀年猪，把酒喝醉了，晚上回家睡觉的时候就搂着儿子睡，没想到儿子竟然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活活的搂死了都还不知道，直到第二天起床才发现。儿子刚埋下去两天，傻婆娘就拿起锄头去挖儿子的坟，一边挖一边声声呼喊着儿子的小名，说：“回来啊，快跟妈妈回家。”憨牛和几个邻居去拉她，说儿子死了，不会回来了，傻婆娘就爬在儿子的坟墓上嗷嗷地哭，几个拉她的邻居也忍不住两眼泪汪汪。

后来夫妻两又生育了一儿一女，儿子和女儿都很聪明，转眼间儿女长大成人了，女儿出了嫁，婆家也不是很远，儿子也在外地打工，一年到头很少回家。

傻婆娘随着年龄的增大，人也越来越呆笨了，不管做什么都是笨手笨脚的，但是一天到黑却从来没有停过，农活忙的时候憨牛一个人做不快，就冲梅发脾气。有一天两口子在地里挖土栽红薯，傻婆娘挖几下就停下来四处张望，嘴里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憨牛冒火了，拿起锄头就往傻婆娘的腰上狠狠地捅了一下，傻婆娘“嗷——”地一声惨叫坐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从此以后傻婆娘的腰就再也直不起来了。女儿回娘的时候看见母亲腰痛，不停的用手捶腰，就问母亲是怎么回事，梅就告诉女儿说是爸爸打的，女儿赶紧把母亲的衣服搂起来看，只见母亲的腰上乌黑乌黑的一大块，女儿当时就抱着母亲失声痛哭，憨牛也在一边低着脑壳一声不出，女儿边哭边说：“爸爸，我妈妈再傻再呆她也是个人呢，要是没有她也就没有我们啊，你怎么下得去那个狠劲啊？她是傻，是呆，可是她也并不愿意这样啊。这都是命呢。你以后就不要再打她了。”

女儿的一番话说得憨牛两脸通红，眼泪水也哗啦哗啦的往下滚落。说：“你们如今都长大了，你也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你哥哥呢又在外打工，一年到头也都很少回家，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都还不晓得找个女朋友，你妈妈也只是这个样子，什么活路都要靠我一个人，心里烦呢。”

第二天女儿看母亲可怜，就接到婆家去了，可是梅却只吃了餐午饭就一个人又偷偷地走了，女儿女婿没有办法，只好又一路跑着追上了她，追上她的时候她嘻嘻嘻嘻地好笑，说：“跑么子？我晓得路回家。”

女儿女婿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又把她送回了家。女儿都出嫁好几年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在女儿家里歇过一夜。

傻婆娘还有爹妈，都是八十多岁了，傻婆娘经常回娘家，回到娘家就舍不得回了，非得要她爹妈送到半路才是回去。

前年傻婆娘的母亲突然去世了，在堂屋里停了三天三夜，傻婆娘搂着棺材哭了三天三夜，边哭边喊：“妈哎，你莫死咯，你死了我就没有妈了啊。”那情景看得在场的人们心里难受极了。

母亲一死，她娘家可就空了，两个兄弟都在外面打工，爹也被两个兄弟接去他们打工那里了。娘家就只剩下一座空房子。

傻婆娘还是经常回娘家看看，木房子那所有的门窗都是锁得紧紧的，于是她就到处寻找，屋后的菜园地里，屋坎下的小路上，到处喊妈，喊爹。找半天也没有见半个娘家人，就坐在门槛上伤心地哭。偌大一座房子，空荡荡的，只有山里的风在一阵一阵地吹，把傻婆娘的哭声传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