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褶皱里

回望不及

　　午后翻空间时，指尖在那些亮晃晃的风景照上停了停。云南的梯田正漫着水汽，青岛的海岸线爬着白浪，成都的巷子口飘着红油香——都是些三十多岁的姑娘们拍的，镜头里有笑，有累，有对着落日发呆的傻气。

　　忽然就想起自己这个年纪。那时总觉得周末太短，假期太少，攒了几个月的工资，够买一张去陌生城市的车票，就雀跃得像揣了颗糖。住火车的上下铺，听天南海北的人讲奇奇怪怪的故事；在凌晨的山顶等日出，冻得搓手跺脚也不肯下山；对着一碗当地的小吃，能拍半小时，就为了朋友圈配文那句“人间值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不明白为什么，假期里越来越提不起劲往外跑。一想到要收拾行李、赶车、应付人潮，骨头缝里先透出几分累。新闻里的拥挤与意外总在提醒着什么，陌生的街角藏着不确定，住店吃饭时，目光也会不自觉落在桌椅的缝隙、餐具的边角，暗自掂量着洁净与否。

　　倒不如在家附近晃荡。公园的长椅上晒晒太阳，看孩子们追着风筝跑；街角的老店买块刚出炉的糕点，热气混着甜香漫进鼻腔；或者就在小区里慢慢走，看楼前的月季开了几朵，听晚归的人打招呼说“回来了”。脚步慢悠悠的，心也跟着稳当。

　　如今更贪恋的，是居家的那份自在。不用刻意打扮，头发随便挽起，大T松松垮垮罩在身上；想喝茶就烧壶水，茶叶在杯底慢慢舒展；想发呆就窝进沙发，毯子拖到地上也没关系。时间是自己的，节奏也是自己的，连呼吸都带着松弛的弧度。

不是风景变了，是我变了。

　　二十岁时，眼睛总望着远方，觉得远方才有答案。三十岁时，脚步停在半路，开始在途中找自己。到了四十岁，忽然就懂了，答案不在别处，就在一蔬一饭，一枕一眠里。

　　不必羡慕谁还在风尘仆仆。二十岁的奔跑是朝气，三十岁的行走是探索，四十岁的停留，也是一种从容。就像此刻，泡一杯茶，看阳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听楼下卖东西的三轮车叮铃铃经过，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也挺好。

原来人生的路，从来不是越走越远才算精彩。有时候，把日子过成自己舒服的样子，就是最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