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诗选读（四）

故乡的云

31、《五相偈•其一》

唐•本寂

白衣须拜相，此事不为奇。

积代簪缨者，休言落魄时。

【 白话译文】

即使是平民（白衣）也能拜相，这并不稀奇。

那些世代为官的人，不要说自己落魄时的境遇。

【赏析】

《五相偈·其一》是唐代本寂禅师所作的一首禅诗，通过“白衣拜相”与“簪缨落魄”的对比，表达了禅宗超越世俗、觉悟自在的思想。

首句以白衣（平民）拜相为喻，象征修行者即使出身平凡，也能通过修行达到觉悟的境界。禅师以此表达修行者不应被出身所限，应追求更高的觉悟。

次句 “此事不为奇”表现了禅师对世俗名利的超然态度。禅师认为，白衣拜相并不稀奇，因为觉悟的境界超越了世俗的名利。

三、四句 “积代簪缨者，休言落魄时”通过簪缨（官员）与落魄的对比，揭示了世俗名利的无常。禅师提醒人们，不要因一时的落魄而沮丧，因为世俗的名利是无常的。

这首诗通过“白衣拜相”与“簪缨落魄”的对比，传达了禅宗的核心思想：

• 超越世俗：修行者应超越世俗的名利，追求觉悟的境界。
• 觉悟自在：觉悟的境界超越了世俗的名利，修行者应追求内心的自在与安宁。
• 无常的警示：世俗的名利是无常的，修行者不应执着。

《五相偈·其一》以“白衣拜相”与“簪缨落魄”为喻，生动地表达了禅宗超越世俗、觉悟自在的思想。诗中的“此事不为奇”和“休言落魄时”揭示了世俗名利的无常与觉悟的超越性，提醒人们放下执着，追求内心的觉悟与安宁。

这首诗对现代人也有重要的启示：在纷繁复杂的生活中，不妨学会超越世俗的名利，追求内心的觉悟与自在，活出自在与从容。

【作者简介】

本寂（840—901年），俗姓黄，名元证，又名崇精，世居黄巷(今莆田市涵江区国欢镇黄霞村)。晚唐名僧，为佛教“曹洞宗”创始人之一。他发展并完善了由洞山良价开创的曹洞宗基本理论。本寂“文辞遒丽，富有法才”，著有《解释洞山五位显诀》、《住寒山子诗》，后人又辑得《抚州曹山本寂禅师语录》、《抚州曹山元证禅师语录》2种存世。

32、《五相偈•其二》

唐•本寂

子时当正位，明正在君臣。

未离兜率界，乌鸡雪上行。

【白话译文】

子时（深夜）恰是回归本心的时刻，如同君臣各安其位般明晰。

纵然还未超脱欲界天（兜率界）， 却见乌鸡踏雪无痕——当下即悟。

【赏析】

《五相偈•其二》是唐代禅僧本寂所作的一组禅诗中的第二首。这首偈子以象征手法，阐述曹洞宗“五位君臣”的禅法思想，强调理事圆融、体用不二的修行境界。

“子时当正位”： “子时”是阴阳交替的临界点，象征禅修中“一念不生”的正定状态，即“理体”（空性）的显现。

“明正在君臣”： “君臣”喻指曹洞宗的“五位君臣”理论——君（理体）与臣（事相）需和谐统一，即“理”与“事”不二，方能真正明心见性。

“未离兜率界”： “兜率界”是弥勒菩萨的净土，象征尚未超越修行中的执着（如对境界、概念的依赖）。

“乌鸡雪上行”：乌鸡黑羽与白雪形成鲜明对比，看似矛盾，实则自然。比喻修行者若强求“空有之别”，反失本真；若能超越对立，则“烦恼即菩提”。

这首禅诗对现代人的启示：

• 在忙碌中保持“正位”： “子时”的宁静提醒现代人：即使生活纷扰，也要回归内心的安定，避免被外境牵制。
• 理事圆融的智慧： “君臣和合”启示我们：理想（理）与现实（事）并非对立，而是相辅相成。例如：职场中既需原则（君），也需灵活（臣）。
• 超越二元对立： “乌鸡雪上行”的意象，鼓励人们接纳矛盾（如工作与生活的平衡），以平常心看待差异与冲突。
• 警惕“兜率界”的陷阱：即使追求高尚目标（如成功、修行），若执着形式，反成束缚。真正的自由在于心无挂碍。

本寂禅师以简练意象，点破修行与生活的核心——不落极端，回归中道。现代人若能领悟“君臣五位”的圆融智慧，便能在浮躁时代，找到内在的从容与明晰。

33、《五相偈•其三》

唐•本寂

焰里寒冰结，杨华九月飞。

泥牛吼水面，木马逐风嘶。

【白话译文】

火焰中结出寒冰，杨花在九月纷飞。

泥牛在水面吼叫，木马随风嘶鸣。

【赏析】

《五相偈·其三》是唐代本寂禅师所作的一首禅诗，通过描绘一系列超现实的意象，表达了禅宗“即心即佛”的顿悟思想。该诗借“焰里寒冰结”，“杨花九月飞”等凡夫世间及小乘出世间难思难议之事，传达了一种超脱世俗、追求精神自由的思想。诗人以其独到的眼光和深邃的思考，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既荒谬又深刻的世界。

这首诗通过超现实的意象，传达了禅宗的核心思想：

• 即心即佛：觉悟的境界超越了常理与逻辑，只需明心见性，无需外求。
• 顿悟的境界：觉悟是顿悟的过程，超越了常理与逻辑，只需放下执着，回归本心。
• 不可思议的觉悟：觉悟的境界不可思议，超越了常理与逻辑。

《五相偈·其三》以超现实的意象为背景，生动地表达了禅宗“即心即佛”的顿悟思想。诗中的“焰里寒冰结”和“木马逐风嘶”揭示了觉悟的不可思议与超越性，提醒人们放下执着，回归本心，追求内心的觉悟与安宁。

这首诗对现代人也有重要的启示：在纷繁复杂的生活中，不妨学会放下常理与逻辑，追求内心的觉悟与自在，活出自在与从容。

34、《五相偈•其四》

唐•本寂

王宫初降日，玉兔不能离。

未得无功旨，人天何太迟。

【白话译文】

太阳初升照耀王宫之时，玉兔（月亮）尚未隐去。

若不能领悟无求无得的真谛，人与天道的融合为何如此迟缓？

【赏析】

本寂禅师的《五相偈·其四》以象征手法表达禅宗哲理，尤其是曹洞宗的“五位君臣”思想。诗中“王宫初降日”象征正位（理体），“玉兔不能离”象征偏位（事相），二者并存，暗示理事圆融的禅境。

“未得无功旨”指修行者若执着于有为法，未达“无功”境界（即不刻意求功用的自然状态），则难以契合大道。“人天何太迟”则感叹众生因迷执而迟迟不能觉悟。

此偈语言凝练，意象深远，体现了曹洞宗“回互”思想，即理事不二、体用一如的禅观。本寂禅师通过“日月同天”的诗性表达，为我们揭示了存在本质的深邃真相。

在算法主导的时代，这首偈语尤其启示我们：真正的智慧在于认知“看似矛盾实则统一”的生命实相。正如物理学家玻尔所说：“一个深刻的真理的反面，可能是另一个深刻的真理。”这种超越对立的思维方式，正是应对复杂世界的终极法门。

35、《五相偈•其五》

唐•本寂

混然藏理事，眹兆卒难明。

威音王未晓，弥勒岂惺惺。

【白话译文】

（大道）浑然一体，蕴含“理”与“事”，其微妙征兆终究难以明辨。

（即便）威音王（远古佛）也未能彻悟，弥勒菩萨又岂能全然知晓？

【赏析】

本寂禅师此偈延续曹洞宗“理事圆融”的思想，以玄妙之语阐述禅宗对宇宙本体的体悟。

“混然藏理事”：指真如本性（理）与万法现象（事）本是一体，不可分割，如同混沌未分时的状态。

“眹兆卒难明”：强调其深奥难测，即便有细微征兆，凡夫也难以真正参透。

“威音王未晓，弥勒岂惺惺”：以夸张手法表达至高境界的不可言说性——连最古老的佛（威音王）和未来佛（弥勒）都未必完全明了，暗示禅宗“言语道断”的超越性。

此偈语言凝练，意境深远，既体现了曹洞宗“五位君臣”的哲学思辨，又暗含“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禅机，引导修行者超越概念，直契本心。

本寂禅师以惊人的预见性，在千年前就为数字时代的认知困境提供了终极解方。在GPT时代重读此偈，我们更应领悟：真正的智能不在于数据积累，而在于对“混然”本体的直观把握。正如物理学家戴维•玻姆所言：“现实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而我们的分析和描述必然将其碎片化。”

这首偈语启示我们：唯有超越一切二元分别，才能抵达那个“言语道断”的终极真实，而这正是应对人工智能时代人类困境的根本智慧。

36、《四禁偈》

唐 · 本寂

莫行心处路，不挂本来衣。

何须正恁么，切忌来生时。

【白话译文】

不要执着于追寻心的本源之路，也不必拘泥于本来的面目。

何必非要刻意追求“正法”，最要警惕的是陷入轮回之念。

【赏析】

《四禁偈》是唐代曹洞宗祖师曹山本寂禅师创作的禅宗公案，核心思想为破除修行中的四种执着，直指心性。

“莫行心处路”以否定式开篇，“心处路”指修行者刻意追寻心性本源的路径。本寂禅师告诫学人不要执着于寻找“心”的所在，因为心本无形，刻意追寻反而落入执着。此句体现了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思想。

“不挂本来衣”：“本来衣”比喻人本具的佛性或本来面目。禅师提醒修行者既不要刻意追求开悟，也不要执着于保持“本来面目”的状态。这种“不即不离”的态度，正是曹洞宗“即事而真”思想的体现。

“何须正恁么”：“恁么”是唐宋口语，意为“这样”或“那样”。此句质疑对“正法”的刻意追求，暗示真正的禅悟超越是非对错的概念分别。体现了禅宗破除外相执着、反对形式主义的立场。

“切忌来生时”：末句最为警策，“来生”既指轮回转世，也暗喻将修行成果寄托于未来的心态。禅师彻底斩断时间相续的妄念，强调“当下即是”的禅宗时间观。与六祖“菩提本无树”的偈子异曲同工。

这首四句偈语虽短小，却层层递进地破除了修行中可能产生的四种执着：

1. 对心性本源的追寻（认知执着）

2. 对本来面目的保持（状态执着）

3. 对正法形式的追求（方法执着）

4. 对未来果位的期许（时间执着）

本寂禅师作为曹洞宗重要传人，此偈体现了“回互”思想——既不落于有，也不滞于空。语言简洁却内涵深邃，是唐宋禅诗中的精品。其否定式表达并非虚无主义，而是通过破除执着来彰显“平常心是道”的禅理。

本寂禅师以四句简短的禁语，为现代人构建了一套完整的破执体系。在概念泛滥的当代社会，这首偈语犹如一剂解毒良方，直指“不立文字”的禅宗精髓。正如心理学家荣格所言：“真正的觉醒不是增加什么，而是放下一切自以为是的认识。”《四禁偈》的现代价值，正在于它帮助我们拆除认知的牢笼，回归生命本然的自由。

37、《赠衡岳僧》

唐·怀素

祝融高座对寒峰，云水昭丘几万重。

五月衲衣犹近火，起来白鹤冷清松。

【白话译文】

祝融峰高高耸立，面对着苍翠寒峭的山峰，云海茫茫，水流蜿蜒，昭丘之地层峦叠嶂不知几万重。

虽是五月盛夏，僧人的衲衣仍靠近炉火取暖，起身时，只见白鹤栖息的青松透着清冷寒意。

【赏析】

这首诗是怀素赠予南岳衡山僧人的作品，短短四句却包含了多重意蕴。

1. 时空交织的禅境

诗中既有高耸的祝融峰（空间），又有五月的时令特征（时间），通过“衲衣近火”的反常细节，将时空感受融为一体，创造出独特的修行意境。

2. 冷暖对比的修行象征

“近火”与“冷松”形成鲜明对比，既写实又寓意深远：外在可以取暖，内心却保持清凉，这正是禅者“即世间而出世间”的生活态度。

3. 诗中有画的构图

前两句是远眺的宏大山水，后两句转为近观的细腻生活场景，如同中国画的散点透视，引导读者视线由远及近，最终聚焦于白鹤青松这一禅意符号。

4. 怀素的双重身份体现

作为“狂僧”书家，怀素此诗却显沉稳，展现了他作为禅僧的静修一面。诗中既有书家的空间感知力，又有禅者的心灵洞察，是其艺术与修行双重身份的完美呈现。

这首作品语言简练而意境深远，将衡山胜景与禅修生活自然融合，体现了盛唐时期禅诗的典型风格——不刻意说理，而理在境中。怀素通过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位超然物外、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禅僧形象，令人回味无穷。

怀素通过这首诗最终揭示：

• 修行不在远离尘世，而在超越对冷暖的分别（五月烤火）；
• 觉悟不在特殊境界，而在日常动静之间（鹤起松立）；
• 生命不在时间长短，而在瞬间的完全觉醒（惊飞一刻）。

这种将极高明的禅理寓于极平常山居描写的艺术手法，正是唐代诗僧的独特智慧，也是这首诗历久弥新的魅力所在。

【作者简介】

怀素（737~799年），字藏真，俗姓钱，永州零陵（今湖南零陵）人。自幼出家，经禅之余，从事艺文，尤好草书。好饮酒，及其酒酣兴发，寺壁屏幛、衣裳器具，靡不书之，时人谓之“醉僧”。自言得草书三昧，有“狂僧”之称。

怀素的草书风格独特，笔法瘦劲而飞动，仿佛骤雨旋风，随手而变的字形令人叹为观止。其书法率意颠逸，变化莫测，却又法度森严。怀素的作品包括《自叙帖》、《小草千字文》等纸本作品，以及《苦笋帖》、《圣母帖》、《论书帖》等传世珍宝。

38、《题僧院》

唐·灵一

虎溪闲月引相过，带雪松枝挂薜萝。

无限青山行欲尽，白云深处老僧多。

【白话译文】

虎溪在月光下静静流淌，仿佛引导着我前来拜访，积雪的松枝上垂挂着丝丝藤萝，更添几分清幽气象。

走遍无数青山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原来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僧，都隐居在白云最深的地方。

【赏析】

《题僧院》是唐代诗僧灵一的一首山水田园诗，通过描绘僧院周围的幽静景色，表达了诗人对隐逸生活的向往和对佛门清净之地的赞美。

首句“虎溪闲月引相过”：以庐山虎溪的典故开篇，暗喻超然物外的境界。“闲月”拟人化的描写，展现自然与禅者的默契交流。

次句“带雪松枝挂薜萝”：雪松与薜萝的意象组合，构成清冷的禅意画面。“带雪”暗示修行环境的严酷，“挂薜萝”显示自然的生机

后两句“无限青山行欲尽，白云深处老僧多”：以行走青山为喻，表现求道之路的漫长。“白云深处”象征终极的禅悟境界，“老僧多”暗示得道者往往隐于最深邃的自然之中。

《题僧院》的三层禅意启示：

1. 自然为师之道

诗中的虎溪、闲月、雪松等意象，展现禅者以自然为师的修行方式。启示现代人应学会在自然中寻找智慧，恢复与天地万物的连接。

2. 修行如行山

“无限青山行欲尽”生动比喻修行之路的艰辛与漫长。提醒我们在追求任何目标时都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正如古人云“行百里者半九十”。

3. 大隐于云深

“白云深处老僧多”揭示真正的智者往往隐于平凡。启发我们：最高明的智慧常藏于最朴素的生活之中，不必刻意追求外在形式。

这首诗对当代生活的三点启示：

1. 在快节奏社会中，要学会如“闲月”般保持内心的从容。

2. 面对困难时，要像“带雪松枝”一样保持坚韧。

3. 追求理想时，要明白真正的成就往往在“行欲尽”处才能获得。

结语：灵一禅师通过这首七绝，构建了一个由虎溪、雪松、青山、白云组成的禅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 自然景物都被赋予禅机；
• 修行之路被形象化为青山行旅；
• 悟道之境被具象为白云深处。

诗人最终告诉我们：真正的智慧不在远方，而在我们与自然的对话中；最高的境界不在他处，就在持续前行的路上。这或许就是这首诗穿越千年，依然能给现代人以启迪的原因。

【作者简介】

灵一（727—762）唐代诗僧。浙江诸暨云门寺僧人，人称－公，俗姓吴，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人。童年出家，初居会稽麻源山谷，后至诸暨若耶溪云门寺，再居余杭宜丰寺。三十六岁因病卒于岑山，诗人独孤及为撰塔铭。他工诗善文，是中唐时著名诗僧，与朱放、张继、皇甫冉、灵澈等经常诗歌唱和。作品存诗四十余首，编为一卷，收入《全唐诗》。

39、《与元居士青山潭饮茶》

唐·灵一

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

岩下维舟不忍去，青溪流水暮潺潺。

【白话译文】

在野泉与炊烟缭绕的白云深处，我们相对而坐品饮香茶，眷恋这青山幽境。

停泊在岩下的小舟迟迟不忍离去，任那青溪流水在暮色中潺潺低吟。

【赏析】

灵一的这首茶诗如同一幅水墨小品，勾勒出唐人生活中最具禅意的片刻。“野泉烟火白云间”的飘渺，“坐饮香茶爱此山”的恬淡，“岩下维舟不忍去”的流连，以及“青溪流水暮潺潺”的恒久，共同构建了一个超越时间的诗意空间。在这个被茶香浸染的青山潭边，我们得以窥见中国文人精神世界中最为珍贵的内核——对人间净土的执着找寻。

1、茶烟起处见净土

“野泉烟火白云间”的起笔，将饮茶场景提升至仙境高度。这里的“烟火”不是俗世的炊烟，而是煎茶时的氤氲水汽，与白云野泉融为一体。陆羽《茶经》强调“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而灵一直接将茶席设在野泉之畔，实现了茶道与自然的完美契合。这种刻意的场景选择，暗示着诗人要在尘世中开辟一方净土。

2、停舟处即是彼岸

“岩下维舟不忍去”中的“维舟”意象值得玩味。通常诗歌中的舟楫象征漂泊与追寻，如“孤帆远影碧空尽”的怅惘，或“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迅捷。但灵一的小舟却选择停驻，这种“不忍去”的迟疑，恰恰揭示了禅宗“即心是佛”的奥义——彼岸不在远方，就在当下驻足之处。青原惟信禅师所谓“见山只是山”的境界，在这停泊的小舟中得到完美诠释。

3、流水声中悟永恒

诗的结尾“青溪流水暮潺潺”，以声音延伸了画面的时空维度。暮色中的潺潺水声，既是对“不忍去”的情感呼应，又暗喻着超越个体生命的永恒存在。这种将瞬间感受融入永恒自然的笔法，令人想起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禅趣。流水永远在流淌，而饮茶的这一刻却成为永恒。

总结：在当代社会快节奏的生活中，灵一的这首诗犹如一剂清凉散。它提醒我们：真正的净土不必远求，可以在野泉边的一盏茶中显现；真正的永恒不必追寻，可以在暮色流水声中领悟。当现代人困在“内卷”与“焦虑”中时，唐人早已在茶烟里参透了停留的智慧——那叶始终不忍离去的小舟，或许正是我们每个人内心最需要的归宿。

40、《简寂观》

唐·灵彻

古松古柏岩壁间，猿攀鹤巢古枝折。

五月有霜六月寒，时见山翁来取雪。

【白话译文】

古老的松柏生长在峭壁之间，猿猴攀援，鹤鸟筑巢，压折了苍劲的枝干。

五月仍可见寒霜，六月依然冷意袭人，偶尔能遇见山中老翁，来此采集冰雪。

【赏析】

灵彻禅师此诗描绘了一幅幽寂清冷的山居图景，语言简练而意境深远。

诗中意象充满禅意：

1. “古松古柏”——象征坚韧与长久，历经风霜仍屹立不倒。

2. “猿攀鹤巢”——自然生灵与山林共生，展现天地间的和谐。

3. “五月霜、六月寒”——反常的气候，暗喻修行之地的超然世外，不受尘俗时序束缚。

4. “山翁取雪”——雪在禅宗中常象征纯净无染，老翁采雪，似有深意，或为烹茶，或为净心，体现隐者的高洁与自足。

禅意启示：

1. 超脱世俗时序，安住本心

诗中“五月霜、六月寒”打破常规认知，暗示修行者已超越世间冷暖，心境不受外境影响。

启示：人生难免寒暑变迁，但内心若能如古松般安定，便不会被外境所扰。

2. 与自然共生，返璞归真

猿鹤栖居古木，山翁取雪自足，展现了一种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活方式。

启示：现代人追逐浮华，却离自然越来越远。若能回归简朴，或许能找回内心的宁静。

3. “取雪”的象征——清净无染

雪在禅宗文化中代表纯净无染，山翁采雪，可视为一种修心——去除杂念，回归本真。

启示：生活中，我们也需时常“取雪净心”，不被欲望与烦恼蒙蔽。

结语：灵彻禅师以简练的笔触，勾勒出一个超然世外的修行世界。这首诗提醒我们：

• 世间寒暑无常，但心可如古松不移。
• 真正的自在，在于与自然和谐共处。
• 保持心灵的纯净，方能见天地之本真。

在喧嚣的现代生活中，这样的禅意尤为珍贵。或许我们无法隐居深山，但可以在心中修一座“简寂观”，让精神有所依托。

【作者简介】

灵澈（？～816），即灵澈上人。姓汤，字源澄，唐越州会稽郡（今绍兴）人。律宗僧人，驻锡衡岳寺。著有《律宗引源》廿一卷。与刘禹锡、刘长卿、吕温交往甚密，互有诗相赠，享誉当时诗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