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望芳华(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段金华(国防战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进入八月,位于城郊山区的铁峰凹开始有些凉意了,硕果累累的果园里苹果开始像成熟的少女变得红润,宝珠梨也同翡翠般透亮起来,小碗大的蟠桃开始挂上了胭脂。这个时候,是我最怀念那个山凹中的连队的时候,那些年的故事会如同电影般进入我的大脑——题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兵去吧,吃了军粮就长个了。”父亲把他抽得只剩下需要用指甲才能掐住的“春城”烟屁股扔在地上,又用脚用力踩了一下,一脸无奈地对我说道。那模样一点也不像个身经百战的军队老干部,倒像一个喋喋不休的农村老汉。</p><p class="ql-block"> 40多年前,我在父亲的安排下,到了省军区内卫团,当了一个站岗放哨看守101目标的执勤兵。</p><p class="ql-block"> 那时,战士们的伙食费标准为每人每天八角,边防部队地域辽阔,若农副业生产得当,伙食自然不错。然而,我们连队驻守的山区却全是石头与荆棘,既无耕地也无水源以种菜。</p><p class="ql-block"> 记得下连队的第一餐饭吃的是面酱炒肉,我们吃得很香,一个个开心得不得了,因为这比新兵连的伙食不知好到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那顿饭是让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新兵感受到了部队温暖和关怀的“欢迎宴”,虽然很简单,但也让我们得到了一种满足感和归属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可是,过不了两天这种满足感就被连队一天不如一天的伙食所取代,每天清汤寡水,馒头硬得像石头,黑板上的菜谱写得很诱人,但大家碗里都是洋芋、京白菜和老南瓜。菜里难得见油星,每周才能吃一餐菜多肉少的串荤。我们心中不禁涌起对那顿面酱炒肉的深深怀念,</p><p class="ql-block"> “司务长,一顿早餐100公斤米线还不够,这个日子真过不下去了”样子长得老相但老实憨厚的给养员,一边用围腰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苦笑着说道。</p><p class="ql-block"> 司务长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拍了拍给养员的肩膀,轻声说道:“莫着急,莫着急,食材不一定很好,但一定让大家吃饱。”转身走向厨房看了一圈,又回到办公室把算盘珠子扒得噼里啪啦响,心里盘算着如何精打细算,让有限的伙食费发挥最大的作用。</p> <p class="ql-block"> 艰苦的军事训练和繁重的执勤任务,让我们每个人的饭量惊人的增长,我这种小个子每餐都要吃七八两米饭,那些人高马大的北方兵一顿饭吃10个馒头(每个馒头约2两),一顿早餐吃两样瓷碗面条(每碗约5两)都还不够,到了半夜站岗的时候,肚子就叽里咕噜直叫唤,一个字“饿”。半夜的饥饿感让我们对下连队时的那顿面酱炒肉充满向往。一想不要紧,一想肚子里的肠胃蠕动更加激烈。</p><p class="ql-block"> 周末到城里的大学去找高中的同学玩,看着他们惬意地享受着丰盛的菜肴,然后坐在舒适的教室里读书,我们甭提有多羡慕。那一刻,我竟对自己选择从军之路深感懊悔,艰辛劳累自不必说,就连一顿像样的饭菜也成了奢望。</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那1950年入伍,在部队干了30年的老父亲写信来教训我说:“让你去当兵不是让你去享福,老子穿了30年的军装都没吱过一声,你才穿了几天你哼什么哼。”我写信给老爷子说,爸,我不是怕苦,我只是想吃肉。是啊,那时的愿望只是想吃一顿有足够肉菜的饭。</p> <p class="ql-block"> 说到部队的伙食,我不得不谈一种我们部队的“家常菜”——洋芋,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又叫土豆、洋名叫马铃薯、云南话俗称洋芋,原产自秘鲁,后来传到欧洲,清朝从海上传入中国的舶来食物,竟然会成为80年代中国军队的主菜。部队食用洋芋的方式颇为独特。炊事班会将几大筐硕大圆润的洋芋倾倒入水池,随后他们穿上长筒水鞋踏入池中,用力踩踏,直至洋芋表皮脱落。接着,他们利用胶皮管连接自来水,猛烈冲洗,直至洋芋变得洁白无瑕。洗净的洋芋被砍成两半丢到锅里煮熟,再加上酸菜和少许的猪油,一大盆酸菜洋芋汤就制作完成。</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连长、司务长、给养员和大部分班长都是曲靖、昭通一带的入伍的,那些地方产的洋芋质地优良,白、糯、绵、软,而且个头大,吃起来美味可口。</p><p class="ql-block"> 再美味的饭菜,顿顿吃也会腻味,但连长、司务长和那些班长们,依然是如同享受美味大餐,吃得狼吞虎咽,他们脸上洋溢着满足与快意,咀嚼与吞咽间尽显享受,我们虽心生羡慕,却难以模仿。直到有一天,我们给那脸型长得如同洋芋的司务长提意见时,他不苟言笑地说道:‘吃洋芋,长个子,咱们家乡天天见。’有一位曲靖入伍的老兄生病卧床,茶饭不思,炊事班给他做鸡蛋面,他说腥气,给他做瘦肉稀饭他嫌硬,吃什么他都没胃口,最后叫他的老乡去做工作,那伙计回答把大家笑得喷饭,他居然说:“老乡啊,我就是想吃几个烧洋芋。”连长与队长气得直骂:‘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炊事班长,快去烧一盆来,看他能撑到何时!’</p><p class="ql-block"> 一天夜里,我们正在酣睡,突然我隔壁铺的拉祜族战士扎四“哎哟”的惨叫了一声,班长李文荣开灯一看,只见扎四满嘴是血,迷迷糊糊地说,我做梦嚼麂子干巴咬到舌头了。</p><p class="ql-block"> 别看扎四来自边疆大山,但他们那里野猪和麂子很多,上山打猎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吃肉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当兵时很瘦,瘦若一只轻盈的螳螂,来一阵风就可以把我吹跑。与我交情甚笃的炊事班长,总悄悄在我碗底添上一勺洁白猪油,再覆以热腾腾的白米饭。我拌入酱油,撒上味精与辣椒面,那滋味,堪比什锦炒饭,美妙绝伦。于是乎,我的饭量又呼地增长,个头猛地长高。我入伍时只有1.65米,后来竟然长到1.69米。</p><p class="ql-block"> 铁峰凹虽然种不出菜,但那些山沟、草甸和山脚池塘边,有不少的马齿苋菜、野荞菜、灰灰菜之类的野菜生蔬菜。执勤训练之余,我们把这些野生蔬菜采回来,用脸盆烫煮后蘸着酱油辣椒着吃。</p><p class="ql-block"> 餐桌上热腾腾冒着热气的水煮野菜,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野菜的清香,一派秀色可餐的情景立马吊起了我们的食欲。</p> <p class="ql-block">(刘思功慑)</p> <p class="ql-block"> 这些年随着国家强大,中国人真地过上了我们先人梦寐以求的小康生活。衣食无忧的中国人,无需再回到我们那些年艰难的生活方式,在一种优渥的生活状态里。然而惬意的生活却让不少人的精神颓废,内心的忧患意识荡然无存,个别人饱暖思淫欲,做出了许多有违人伦道德的事情。居安思危,让我们经历过艰难生活的人,还残存了一点点思古之幽想,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过去。细细想来,一个人的生命很短暂,一个人的生活需要也很有限,何必在奢华的物质消费里去过度地铺张浪费。简简单单,是一种本真的生命的状态,不为虚名浮利所困,才能活出真实的自我价值。足矣!感谢艰苦的军旅生活留给我的那份记忆,让我们明白了 “嚼得菜根香,百事皆可做。”这句古语中富有的哲理。广厦千间,夜眠只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人同其他生命一样,来自自然,又回归自然,代代相传,乃自然之规律。偶尔回忆一下当年吃过的苦,对我们今后的生活之路会大有裨益的吧!</p><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