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在金牛道上的遐思（之五）

俞运康

明月峡畅想曲

沿着金牛古道由南向北，走到广元古时称作“朝天驿”的地界，便进入了一段沿江河峡谷修筑的栈道，古称“明月峡栈道”。

明月峡，一个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这让我突然想起了“秦时明月汉时关”的诗句。让我猜想到我们的前辈先贤们，在当年赋予它这么一个名称时，定然是在这里看到了皎洁明亮的月光，还有那在月光的映衬下壮美的峡江夜色。由此才会想出了如此美妙的这个称谓，欣喜而由衷地仰天一赞，朝着峡谷一气而呼，迎来群山四应。于是乎，便有了这个绝美的称呼，以至能历经上千年的文字和口传，传承到了今天。

今天，我追寻着金牛古道上遗留下来的古人的足迹和车辙，随着“重走金牛道”的队伍疾步来到了这里，就是向往着在这里把跨越两千多年时空的史事、传说、故事、人物等，有一个重新的认识，把曾经六道并行的明月峡有一个全新的考证。信步走在这条原始栈道遗址处，新构筑的仿古木质栈道上，观望着嘉陵江清澈透碧的流水，两岸葱茏苍翠的千仞绝壁；抚摸着山崖峭立的岩石，至今尚能清晰可辨的古桩石孔……我的思绪犹如放飞的鸽翼，在两千多年沧海桑田的历史演绎中游弋、翱翔；我的心里，就默默地谱出了一支跨越时空天堑的“明月峡畅想曲”。

明月峡地处嘉陵江上游，是在广元市朝天区境内一段重峦叠嶂中的高山峡谷。或许是在千百万年前，嘉陵江挟带天上之水的气势，以摧枯拉朽的滔天巨浪，冲开了一道天然的山峦屏障，在这里留下了一段长约千余丈的狭窄水道。峡江两岸绝壁陡立，江水驯服了曾经阻挡它前行脚步的野山荒原，然后便得意地缓缓流淌而去，留下了这一道天然的险要之地。它得天独厚，紧紧地扼锁着蜀道上南北通途的咽喉要道，人唤“明月峡”。

我踏上峡谷中足有两千余米，建在远古栈道遗址上的仿古栈道，在栈道上踽踽而行。脚下吱吱作响的木板挤压声，让我的心绪飞到了2300多年前的战国时期。

在这里我仿佛看到了秦开蜀道时，五丁力士肩头上的负重，额头上的汗滴；那悬崖上曾有的绳索，峭壁上遗留至今的凿孔，又把五丁开山的艰辛，活生生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栈道上驻足小憩，我依偎在栈道的护栏边，望嘉陵江水向东奔流，犹如又看见了一队队呼啸而过战马，一行行手持长矛的武士；遥想着刘邦、萧何当年北定三秦，从这里经过的阵势，威武雄壮，势不可挡。

栈道上，我伸手展开遍插着的一面面杏黄色的“汉”字旗、“诸葛”旗，又如是神往到三国时期；我若似在这里捧读着后“出师表”， 扶持着“木牛流马”， 追随着诸葛亮六出祁山的伐魏之师，从这里一次次地一路向北，向北。

我凝望着峡江对面翠色的山峦峻岭，好像在里又一次与诗仙李白邂逅；如是我正专注地聆听着他吟诵“危呼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鹄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渡愁攀缘……”的《蜀道难》。诗人那好一派仙风道骨的豪气，好一篇潇洒淋漓的文字，抑扬顿挫的咏叹，好不令我高山仰止！

在这里，我似乎还听到了唐明皇幸蜀御驾的马蹄声；听到了诗圣杜甫老先生避安史之乱，由陇入蜀的哀叹声；听到了陆放翁老先生从此赴蜀任职的放歌声。

在这里，还是在这里，我又听到了峡江上艄公和船夫高亢的号子声，听到了纤道上纤夫们垂首拉纤低沉的喘息声，以及纤索在崖石上划过的“嚓嚓”声……

总之，走在明月峡栈道上，我观今日之景色，心中却难抑那一片思古的悠悠之情。正当我沉浸在数千年文明历史堆砌起来的岁月中，任遐思自由跳跃，飞奔的时候，一阵响彻峡谷的汽笛，把我由故去的时空，又唤回到了现实中来。

眺望对岸传来汽笛声的山谷，一列现代化的高速列车从我眼际中驰过。那里有一条1956年即已建成的宝成铁路，穿越重山，跨越江河，让现代文明与远古蜀道在这里发生碰撞，从而撞出了一个新时代，一片新天地。如今，那里又新增有一条去年才开通运行的西成高铁线，更是彰显了时代的进步。飞驰的高速机车，好像要把蜀道难的话题，再一次远远地抛向身后，给千年古道注上一个全新的标志。

从古以来曾经只有一条江道，一条鸟道的明月古峡，在人们社会活动的历史进程中，逐渐地加入了纤道和栈道，历经千年的演绎。而今天，她又从108国道进步到了宝成、西成高度现代化的铁路干线。历数时代的变迁，六道并行的交通发展史，在明月峡中得到了高度集中，臻于完美地体现。

因此，明月峡又被世人誉为古今通衢，六道并行的中国道路交通“博物馆”、“活化石”。现在，明月峡又成为了国家级的名胜风景区，而古栈道也属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我想，如果你要想认知千古蜀道的金牛道，一定要到明月峡来。这里不仅有几千年来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可以丰富你的知识和阅历；这里还有秀丽的景色，沿峡江而建的仿古栈道，会让你在身心愉悦中，完整地体验到古时蜀道难，如今蜀道易的真情实感。

明月峡，古蜀金牛道上一个能令人无限地放飞遐思，自由畅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