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盛衰三百年的双黄寺（四)

铁轮 (王军)

• 六世班禅额尔德尼涅槃西黄寺

　　

继册封外蒙古哲布尊丹巴后，康熙皇帝又删封了西藏的五世班禅额尔德尼。

顺治后期，五世达赖喇嘛独揽西藏地区大权。康熙皇帝借以册封五世班禅额尔德尼，以分解五世达赖喇嘛的权力。

从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是宗喀巴第二弟子克珠杰开始，形成了班禅活佛的转世系统。到了第四代时，才有了班禅活佛法号，是被其时统治西藏的蒙古首领固始汗，尊为"班禅博克多"，简称为班禅。第四世班禅法名叫罗桑确吉坚赞，他是五世达赖喇嘛的老师。顺治皇帝亦封罗桑确吉坚赞为"金刚上师"，令其主持扎什伦布寺。其徒众上溯师承，追认前几任班禅传承者为前三世。到第五代班禅罗桑意希坐床后，尊为五世班禅。

康熙五十二年（1713），康熙皇帝正式册封罗桑益西为五世"班禅额尔德尼"。

班禅额尔德尼这个封号，是梵、藏、蒙语的结合，班是梵语"班智达"，意为学者；禅是藏语"钦波"，意为大；"额尔德尼"是蒙古语，意为"珍宝"。

据《清实录》记载，清圣祖谕理藩院："著照封达赖喇嘛之例，给以金印，封为班禅额尔德尼"。钦差大臣策楞在扎寺宣读的圣旨中称，"……班禅呼图克图历代勤勉宗喀巴教，……不趋附横逆之事，每年恭派使臣请安进贡，自始至终，虔诚如一，甚属可嘉。……为保障扎什伦布寺所属寺庙原征赋税，永不为他人侵占，兹封班禅呼图克图为班禅额尔德尼，颁给金册金印"。

这样，中央政府以法律形式，确立了班禅额尔德尼在西藏地区的政治宗教地位。

敕封五世班禅“班禅额尔德尼之宝”印

康熙皇帝又划给五世班禅额尔德尼管辖后藏的地盘，并一再敦请五世班禅额尔德尼赴京陛见。五世班禅额尔德尼因达赖喇嘛圆寂转世，其时西藏局势不稳，又因身体未出牛痘，以致未能成行。

到六世班禅时，已经是清乾隆朝了。

六世班禅额尔德尼，法名叫罗桑华丹益希。乾隆三十一年（1766），乾隆皇帝遣使到西藏札什伦布寺，册封了六世班禅额尔德尼，颁给金册金印。到后来乾隆皇帝派驻藏大臣，再以分解达赖喇嘛的政治权力，那是后话。



《六世班禅画像》唐卡

乾隆皇帝赐给六世班禅额尔德尼金印

乾隆皇帝即将七十大寿时，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再次奏请，允许他率部进京为皇帝祝寿。那时八世达赖喇嘛只有8岁，六世班禅额尔德尼是他的老师，在当时的西藏有着最高领袖的地位。

获乾隆皇帝思准后，六世班禅额尔德尼于乾隆四十五年夏（1780），东行热河和北京为乾隆皇帝祝寿。

乾隆皇帝为迎接六世班禅额尔德尼进京朝觐，已提前再次重修西黄寺。在西黄寺山门御题匾额为"汇宗梵宇＂；大雄宝殿匾额为＂觉海慈云＂；两侧楹联为"馥郁香台辉慧日，庄严宝界拥祥云"；后边居所都罡殿匾额为＂妙缘具足＂。

六世班禅额尔德尼东行远涉二万里后，抵达热河参加朝觐和庆寿典礼。乾隆皇帝也为其建造了一所须弥福寿庙。

热河须弥福寿庙，又称"班禅行宫"

到乾隆四十五年九月初二日时，六世班禅从热河抵达京城，驻锡到整修一新的西黄寺。

乾隆皇帝在保和殿为六世班禅额尔德尼赐宴，并赐以礼品。六世班禅额尔德尼亦上供了礼物，并以藏草纸回奉谢恩，结尾盖有乾隆皇帝新赏赐的印章。

史料记载，九月二十六日，乾隆亲临西黄寺，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出寺迎接，乾隆再次赏赐了他许多贵重礼物，并在寺内与他一起用膳。此后，乾隆和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多次往来于皇宫和西黄寺之间。

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在西黄寺大经堂，为一千多名僧人摸顶授戒。应与会全体僧人请求，讲授了佛法经典。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多次莅临雍和宫，举行法会布施，讲经说法，为众多僧人摸顶授戒。

十月二十八日乾隆皇帝请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去雍和宫讲经说法，并出席并听讲。回西黄寺后，六世班禅被诊断出患天花。第二天乾隆帝亲自去西黄寺探视病情。十一月初一，六世班禅发高烧，乾隆帝再次亲临西黄寺，送貂皮大氅，并画了一幅《祈寿长椿图》，写了一道《写寿班禅圣僧并赞》诗，为班禅大师祈寿。

不料，十一月初二，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在西黄寺圆寂。

早在东行朝觐时，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就对自己的生死已有预测，执意不种牛痘。

也许是为保平安，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向乾隆帝呈上的厚礼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支右旋白螺，上面用汉满蒙藏四种文字写着："乾隆四十五年班禅额尔德尼所进大利益右旋白螺护佑渡江海平安如愿诸事顺成不可思议功德"。

凡螺皆左旋，而此螺纹独右旋，谓为定风之宝，右旋白海螺是佛门重要的礼器。据《庸盦笔记》记载，班禅额尔德尼在祝寿期间，曾有两次遇刺的危险，一次是在西黄寺内，一次是在须弥福寿之庙外。幸好，班禅额尔德尼机智应对，得到了乾隆皇帝的保护，才化险为夷。

六世班禅额尔德尼躲过了刺杀，却未能躲过天意。

在京期间，六世班禅额尔德尼与达天通理和尚在觉生寺会晤，双方就教义、戒律等问题进行深入交流，由章嘉国师担任翻译。宝通和尚，法号达天通理，是清代汉传佛教高僧，曾担任僧录司正印等职，精通华严宗佛法，乾隆皇帝敕封其"阐教禅师"尊号。

《天咫偶闻》对会晤有记载: "班禅额尔德尼来朝，住达赖庙。王公卿士往问道者，颌之而已。时达天和尚方卓锡东城之贤良寺，亦往问讯，与之参证，班禅极折服之。达归，明日遣人以盘餐馈之，堆作塔形。班禅见之大惊，自知其不得复返矣。未几入寂， 遗命留葬京师"。

佛塔亦称舍利塔，用于存放佛陀或高僧大德的舍利子和经卷。达天通理和尚次日送堆成塔形的盘餐，看来他对班禅圆寂已有预兆。

当时的事情也很诡异，乾隆皇帝为六世班禅额尔德尼画《祈寿长椿图》以祝寿祈福，但是大椿树在印度称为娑罗树，送礼忌送娑罗树。

菩提树和娑罗树，植物学不同科属，但都是佛家神树，有截然相反的命意。传说中，菩提树见证了佛陀的智慧与觉悟：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静坐了七天七夜，最终悟道成佛。娑罗树则见证了佛陀的涅槃与圆满：释迦牟尼于两棵娑罗树间入灭，达到了非生非死的至高境界‌。

世间有很多巧合之事，巧合多了就成为玄学俗典。

乾隆皇帝为六世班禅所画《金娑罗树图》

为了纪念这位西藏活佛，乾隆皇帝命人按照六世班禅额尔德尼生前画像、并仿照宫中宗喀巴银像规格制作银鎏金六世班禅像，分别供奉在北京西黄寺和紫禁城。

为彰其德，乾隆皇帝次年正月，谕旨在西黄寺建清净化城塔及塔院，历时二十三个月，白塔及塔院建成。乾隆御书《清净化城塔记》："诏建塔于此，赐名清净化城。其塔以白石为之，璀璨晶莹，无复堆砌之跡，...,远望殆如海上三山，金银宫阙。每朝阳初晃，夕照斜射，夺霞光于南海，映岚翠于西山。诚哉！其为清净域也"。

清静化城塔院位置（二十世纪口中叶航拍图）

塔前塔后牌楼，建筑形式相同，均呈屋宇式，主要以汉白玉石建成，并雕有梵文“六字真言”和精美的“八瑞相”图案。前后牌楼内外两侧共有四幅楹联，均为乾隆御笔。

林徽因笔下的老北京之西黄寺塔 1951年连载于《新观察》-我们的首都："西黄寺塔，也称做班禅喇嘛净化城塔，建于一七七九年。这座塔的形式和大正觉寺塔一样，也是五座小塔立在一个大台上面。所不同的，在于这五座塔本身的形式。它的中央一塔为西藏式的喇嘛塔（如北海的白塔），而它的四角小塔，却是细高的八角五层的“经幢”；并且在平面上，四小塔的座基突出于大台之外，南面还有一列石阶引至台上。中央塔的各面刻有佛像、草花、和凤凰等，雕刻极为细致富丽，四个幢主要一层素面刻经，上面三层刻佛金与莲瓣。全组呈窈窕玲珑的印象。"

清静化城塔院六世班禅塔（十九世纪末拍摄）

西黄寺都罡殿西望班禅塔

清静化城塔院在西黄寺的大围墙之内，属于西黄寺的寺院范围，因六世班禅圆寂于都罡殿，故而在殿西部（寺初建时原为活佛的佛仓之地）建成白塔及附属殿堂，并新增建一道围墙，将其隔成独立院落，但仍属于西黄寺。

民国时期把西黄寺的正殿和清净化城塔院分为两个寺庙，分别运作，将西黄寺称为"汇宗梵宇"，把清净化城塔院改称为"西黄寺"。后来有些学者著文亦有如此划分："清朝入关后出资在京城新建、改建和修复众多藏传佛教寺院，主要有永安寺、东黄寺（普静禅林）、西黄寺（清净化城）、汇宗梵宇（达赖喇嘛庙）、资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