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枣树（小说）（修订版）

高天羽毛

《杜甫诗选》，这本书是从当年学校图书馆借来，未能归还。

（中国科学院北京科学技术学校图书馆）

杜甫的枣树
公元766年，杜甫一家辗转到了夔州（音：KUI，今奉节县）。这时，安史之乱已经到了尾声，战乱稍见平息，远在长江边的杜甫，还是时时逢人就打听时局。他希望这战乱快快过去，好让百姓能过点安生日子。
杜甫这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又贫病交加，穷愁潦倒。可是，诗人毕竟是诗人，他住的这里临近三峡，山川壮丽，看着这美景，他还是笔耕不辍。杜甫拖着病体，慢悠悠地在长江边游走，眼望浩淼的长江，萧森的三峡，不时停下来，心里打着腹稿。好晚上回家，拿笔写下来。
这天，杜甫又是游走一天，到了晚上，才回到家。老伴儿看他又累又饿，赶忙端出灶上温热的饭菜。一碗热粥，一块玉米饼子。还有自家腌制的一碟咸菜。杜甫坐下，准备吃饭，他确实饿了，这时他发现桌上一个破旧的竹篮，里面有半篮红透的的大枣。
杜甫没急着吃饭，先拿起一个红枣，吃一口。杜甫的牙口已经显出衰老，牙已经松动，咬硬点的东西显得吃力。但是，他还是赞叹道：“好甜，好甜，好枣，好枣！”
老伴儿在屋子门口做着针线，回话说：“院子里枣树上枣熟了，那个穷老妇人已经来打枣了……”
杜甫说：“是那个没儿没女的孤苦老妇人？咱们千万别惊扰她，让她安心打点枣，她肯定是日子难过，不然不会如此……”
入夜，江边起风，呼呼作响……杜甫在小油灯下，写下白天看长江的感受。“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江间波浪兼天湧，塞上风云接地阴……”这传唱千年的《秋兴八首》写下了第一句。
第二天，杜甫起的晚，因为头天走的太累了，写的也太晚了。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诗人，也是“下笔如有神”的诗人。他下笔作诗，肯定要比走路累得多。
杜甫起床，感觉腰酸腿疼，他顾不上这些，赶紧从桌上拿起昨晚的诗稿，慢慢吟诵：“瞿唐峡口曲江头，万里风烟接素秋……”他满意地点点头。他抬起头，透过房门看见那个老妇人，又过来打枣了，老妇人战战兢兢，不时四下张望……
杜甫看了一阵，从灶上锅里舀出一碗温水，悄悄走到枣树前……老妇人仰头用一枝破竹杆吃力地打着枣，没看见杜甫来到身边。
杜甫轻轻说：“老人家，先歇歇，喝碗水吧。”
老妇人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杜甫，连忙弯腰拾起一只破烂布口袋……
杜甫连忙说：“老人家不必惊慌，老人家不必惊慌……”
老妇人紧紧把破口袋抱在胸前，惊恐万分……
“老人家不必惊慌，我是这那边房子里的住户，来来，喝碗水，歇歇。”
老妇人看看面目和善的杜甫，惊恐的心情稍稍放下，但她不敢上前去接受杜甫递上来的水。
杜甫上前，递上水，老妇人疑惑地接过，大口喝了起来，看来她是很渴了。
杜甫慢慢坐在树下的草垛上，他让老妇人也坐下歇歇。
老妇人满脸皱纹，皮肤黝黑。脸上的皮肤松弛着，没一点光彩。她身上的衣裙，已经非常破旧，几乎看不出当初的颜色，全身上下，打满补丁。干枯的手指端着杜甫递上的粗瓷碗，不停地颤抖。
杜甫抖抖自己也是破烂的衣袍，说：“老人家家里还有亲人否？”
老人上前说说自己的身世，泪水顿时涌在脸上，家里丈夫和两个儿子都被征兵走了，几年来毫无音信，家里几亩薄地，无力耕种，都荒着呢，可官家还要征税，几乎活不下去了。
　　杜甫哀叹，安史之乱以来，这情况他见得多了，写下《三吏》《三别》这痛苦的纪实和感受。杜甫帮着老人把落在地上的枣收进老妇人的口袋。对老人说：“常来打点枣儿，也能顶点饥饿啊……”老妇人感激地匆匆走了。

　　过了几天，杜甫收到亲戚吴郎来信，说是要到夔州。吴郎是朝中官员，杜甫便把住的房子借给他，自己搬到别处。
　　吴郎不像杜甫，见一个老妇人常来院中打枣，心里不乐意，他也没去驱赶老妇人，他是在树边围了个篱笆，把树圈进自己的院子。这下就行了。
　　这事儿让杜甫知道了，他不乐意吴郎的所做。可是毕竟是亲戚，不好直说，诗人有他的方式，杜甫想了一下，写出一首《又呈吴郎》。这又呈，是说在吴郎住进之时，杜甫已经写过一首赠他了。而为这篱笆，杜甫再专写一首。
诗写道：

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
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
即防远客虽多事，便插疏篱却甚真。
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盈巾。

吴郎看罢杜甫送上的诗作，心中羞愧，赶紧叫人拆了篱笆。
这诗写的很好懂，然而，写的是这般温婉而真情。即使是劝解和批评也那么让人觉得心里舒服，让我们看见诗人杜甫的深切人性情怀。这诗也成了千古绝唱！《唐诗三百首》是清代人编的，根本不会选编这首诗！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北大中文系的教科书《中国古代诗歌选》这部经典教科书是选了的。五十年代，冯至选编的《杜甫诗选》，这部经得住时间考验的选本，也选了这首诗，可见它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