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纯蝴蝶兰

拾琢斯

我那一小盆蝴蝶兰，开得正艳，紫红的花瓣在阳光下显得鲜活、烂漫。

毕业的日子到了，行李已经收拾妥当，被褥衣物塞进一个老旧的木箱，再用麻绳捆上两道。这木箱是大哥为我做的，上学用了三年，边角处磨得发亮，露出木头的本色来。

三十多公里的路，每日只有一班公共汽车往返于市区与乡间。那车子早上九点多到我们乡，载满人后又匆匆赶回城里。我站在宿舍窗前，望着那盆蝴蝶兰，心中踌躇。带它回家？行李已是沉重，况且乡间土路颠簸，只怕这娇嫩的花儿经不起折腾。不带它？又舍不得这亲手照料多时的生命。

琴，是附近一个小学教师的女儿，住在离校不超过十分钟脚程的地方。前两日，她送我一张“秋色烂漫”的明信片，上面是满山遍野的枫树，红得像是要烧起来。我们因文学相识，常在图书馆的角落里谈论诗词歌赋。她低我一级，还要在师范校多待一年。想到这里，我捧起花盆，向琴家走去。

琴接过花时，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你要走了？”她问。我点点头。她将花盆放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花瓣上，那紫色便愈发鲜艳起来。“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她说。

三十五年后，我在花卉市场见到几盆蝴蝶兰。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花瓣，那触感在记忆中复活。忽然想起当年送给琴的那一盆蝴蝶兰，不知后来如何了？琴，早已毕业，或许她成了教师；或许她嫁到了远方，改行，没有当教师？那盆花是否还活着？抑或早已枯萎，连花盆也不知所踪了？

人生中有许多这样的离别：一本书留在朋友处，再未取回；一件衣服借出后，永不再见；一盆花送出后，便成永别……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不知有些再见，竟然是再也不见！

——蝴蝶兰年年花开，人却一别，再不相见！

我最终没有买花卉市场里的蝴蝶兰。有些东西，留在记忆里，更温暖。就像那盆紫红色的蝴蝶兰，永远开在三十五年前的阳光里，永远明媚，鲜活，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