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柿子的记忆

龍馬精神（zkr）

我的老家有一道名叫马鞍乔的坡梁地，我们当地方言称之为“间里”（至今也不知是哪两个字），整片岭上坡道、地头田间，遍布着柿子树。每到十月到十一月，树叶纷纷飘落，远望满山遍野，一道道岭、一层层田，片片火红；近看则是一排排、一树树，红彤彤的柿子繁满枝头，仿佛燃烧的火焰，点亮了整个秋天。

在我们村子周边的几个村庄，以及经河对岸上下游肉眼可见的宁县、旬邑、彬县等地，岭梁上、山坡上、沟边上、岸顶上、路边上、塬嘴上、房背上、窑洞上……凡目所能及之处，皆是自发生长的柿子树。它们不择地势，不问出处，仿佛是这片土地上最自然的点缀，年复一年地装点着故乡的山川。

小时候，柿子由生产队统一采摘，成色好的大多被甘肃、宁夏来的柿子客拉走。卖柿子时有个特别的情节：一五一十地数，数够一百，卖方会拿出一个柿子作为“码子”。例如一辆架子车通常装三千个柿子，一个柿子约值二三分钱，整车柿子能卖六七十元。三千个柿子中便有三十个码子，作为奖励无偿赠予买方。这种“顿货”的方式是当时约定俗成的营销手段，类似今日的“批发”。不像现在，都用车拉框装、过磅称重。还有部分柿子被拉到集市上售卖，剩下的小果和破损果则分给各家各户，各显神通，旋柿饼、晒柿干、蒸柿饼、磨炒面……各有妙法。

后来，队上将柿子树分给各家各户，每户分得一两棵自留树，由自家管理收成。到了九十年代，家乡开始主打种植苹果产业，柿子逐渐被冷落，价格也跌至二三毛钱，没人再稀罕。柿子林便成了临村煤电厂外地工人的“乐园”，任其随意采摘。退休后前几年，我每年十月都会自驾回乡，采摘一些柿子带到省城送给亲戚朋友，也留些自己享用。后来回去得晚些，大约在十一月中下旬至十二月之间，沿路边的柿树上挂满了干瘪的果干，黑乎乎、干巴巴的，只见一群群鸟儿叽叽喳喳，挑三拣四地啄食，尽收腹中。触景生情，忽然眼眶一热，一种莫名的愁绪悄然涌上心头……

家乡的那些柿子树，历经百十年的风雨沧桑，却依旧枝繁叶茂、挺拔不老。每每忆起小时候爬柿子树的情景，心中便涌起满满的回忆。春天，我们用柿子花蒂串成项链玩耍；秋末冬初，摘柿子、旋柿饼、晾柿饼、翻晒、转圈捏柿饼……好一派春花秋月的景象。待柿饼成型发硬，便一搭搭、一排排地码放在瓦罐或缸中，盖严捂好。过些时日，柿饼上便渗出一层雪白的霜花，甜甜蜜蜜，咬一口，爽歪歪。

进入冬天，人们会在阴凉的墙角搭起一个枝架棚子，用高粱杆铺垫上下，中间堆积如小山般的柿子。吃的时候，将冻成冰疙瘩的柿子放入凉水中，一会儿便脱去冰壳，吸入口中，甜甜蜜蜜，沁人心脾。

年轻时，我偏爱脆柿子，常将刚摘下的生硬柿子放入恒温水中浸泡一晚，捂熟后便可食用，老家称之为“暖柿子”。觉得省事又新鲜，口感也脆甜。若水温或时间不够，柿子便会酸涩难咽，需继续回暖。如今南方一些农村地区引进了日本新品种，摘下即可直接食用。或许是年岁的缘故，我如今更偏爱软柿子，仿佛才真正发现了它的魅力所在。

年年岁岁柿柿红，

柿柿如意人人乐，

万事顺心柿情在；

从前柿子人喜爱，

后来柿子无暇顾；

城里柿子贵似金，

一斤要卖好几块；

金秋十月柿金黄，

望东思乡每一天。

停车坐爱柿林晚，

小红灯笼挂满枝，

越看越美嘴眼馋，

乐在其中不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