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久寺：被相机追着跑的神仙居所

oK一见如故

山是个暴脾气的刀客，咔咔劈开云雾，顺带也把游人心里那点不痛快劈得稀碎。卡久寺就悬在这刀尖上，红墙金顶半藏在云里，活像天庭装修时多出来的边角料，随手往人间一搁。

我来那天赶上微雨，山路绕得人晕头转向，车子跟条黏在玻璃上的蚊子似的，在湿滑的山背上慢慢挪。窗外经幡倒挺精神，五颜六色的布条上写满经文，被风雨啃得字都花了，还在那儿执着地给老天爷发消息。

寺门前的石阶被踩得锃亮，跟打了蜡似的。几个红衣喇嘛飘过去，袈裟扫过石头，沙沙响得像翻旧书。瞅都不瞅我们这些举着相机的外乡人，估计在他们眼里，我们还不如风卷起来的半片落叶打眼。

绕到主殿后头，嚯，一平台跟从悬崖上伸出去的舌头似的。这就是摄影爱好者挤破头也要来的"网红打卡点"。地方不大，矮墙围着，墙上玛尼堆堆得跟积木似的，每块石头都刻着"嗡嘛呢呗咪吽"，跟给山神写的留言条似的。我找个角落支起三脚架，等着天光变戏法。

雨说停就停，一缕阳光跟捅破窗户纸似的扎进云层，正好打在寺庙金顶上。好家伙，整座庙跟被点了火似的，金光四射，跟周围的灰头土脸比起来，扎眼得让人不敢直视。我手忙脚乱按快门，听着"咔嚓"声，心里直犯嘀咕：这算不算打扰神仙休息？

云雾开始不安分，跟块大绸缎在山脊上溜来溜去。一会儿把寺庙裹成粽子，一会儿又突然扯开，露个飞檐出来显摆。这光怪陆离的样子，引得平台上快门声跟放鞭炮似的。有个白胡子老头，扛着跟小冰箱似的大画幅相机，跟钉在地上似的等着。问他等啥，他朝西边山峰努努嘴。

差不多半小时后，神操作来了。云一散，夕阳把对面雪峰染成了大金块，寺庙偏偏躲在阴影里，凑成个完美剪影。老头这才按了快门，轻响一声后，笑成了个得糖吃的娃。

晚上借宿寺旁客栈，店主是个康巴汉子，听我说白天那光影多神奇，他乐了："你们汉人叫'奇迹'，我们天天见，稀松平常。"第二天凌晨，我裹着租来的藏袍再上平台，星星还没下班，寺庙轮廓跟水墨画没干似的糊在那儿。慢慢的，东边亮了，第一缕晨光爬过山尖，给红墙镶了圈金边。这时候云雾从谷底涌上来，跟海浪似的拍打着寺院，一会儿把它淹了，一会儿又退下去，跟逗着玩似的。

有个红衣喇嘛站在崖边念经，身后一群举相机的跟没看见似的。晨光把他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翻涌的云海上。我按了快门，突然琢磨明白：大伙儿千里迢迢跑这儿来，不光是为拍几张照片，多半是想在这天和地握手的地方，偷会儿闲，喘口气。

下山时见个藏族老奶奶摇着转经筒，绕着寺转圈。她走得颤巍巍的，却跟钟表指针似的准头十足。我问她转了多少圈，她伸出二根手指头："二十年啦。"皱纹里全是风霜，眼里却映着卡久寺的金顶，亮得跟新的一样。

都说这儿离天堂最近，可我觉得，天堂未必在高处。说不定就在老奶奶眼里，在喇嘛的经声里，在那些抓不住却能存进相册的光影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