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发

熊二跑不动

剪发是个大事，尤其像我这种头发细软、脑袋尖尖、颜值一般的女生。

年轻时大抵是看不到这些先天不足的，便铆足了劲折腾。一年中烫烫染染，拉直再烫，费时费钱地弄上二三个回合，直至头发干枯如茅草，活脱一个蓬头鬼。

楚人不服周，我不服头发。

遇到这种情况，家里人或出于健康着想，或出于旁观者清，肯定会讲点审美层次的感受。数落最多的是“你怎么搞的，把头发弄成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嘛！怎么了嘛！”从此，我也有了倔强，凡有人用上升语调讲“这个样子”，我便认定是贬义。

我是既委屈又生气。委屈的是折腾是想更美，结果是否定；生气的是模持图片那么好看，为何我就不好看。

后来也学乖了。逢到被托尼老师弄残的状态，我便恶人先告状。

首先到家后一定要沉默，要伤心、要垮脸，仿佛这个世界都塌了，能目光呆滞，表现出生无可恋的层次就更高级，目的只有一个：用非常态的样子求关注，让家人先开口说话。

接着，嘴巴撅得老长，眉头拧成上下线，口中开始叨叨，“你们看嘛，我让理发师这么剪，他非不听，看把我剪成这个样子，这个看起来这么丑，这么老，我怎么见人嘛？烦死了！真讨厌啊……”这时候，家人反会安慰说，“哎呀，也没有那么难看，头发嘛，过几天总会长起来的。”

事实上，30多年前真的发生过多次从理发店里哭着出不来的状况，搞得托尼老师不停地说，“那你到底要怎样？我再帮你修修？你这一单我给你打折？”

我坐在宽大的理发椅上，不停地哭，什么都听不进去，身体硬得像块石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再修，我都要变成男生了！你怎么可以把我剪得这么丑！我怎么见人！”

为了减少沟通成本，我喜欢找熟悉的托尼老师。

如今的我，早已尘埃落定。烫头、留长、染发非我所长，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剪个短发便足于暴打天下。

现在为我剪发的托尼老师我已跟了二十多年，先前他为别人打工，现在他为自己打工。

他的头发就不怎么好，同样的又细又软，喜欢剪板寸还喜欢染成黄色。说实话，单单只看他的发型，若在早年间估计我都会扭头就走。好在我跟了他20多年，我安慰自己，“他的头发应该不是自己剪的”。

自然，我对于他的手艺是放心的，而他对于我的诉求也是了然于心的。

最近，我发现他有点飘了。

前几天，我截了几张视频图给他，让他照着图剪。他划拉了两下，一口说“没问题”。结果呢，结果呢，不尽人意，因为我在历经一年短发后想留个齐肩的发，结果他把我的头发变得越来越短。

我猜测，他可能是觉得我是熟手，剪不坏我，所以随心所欲，任意发挥。何况，我自忖发质不好，发挥余地不足，所以对托尼老师的要求真的很低，很卑微。

“我是不是该把他炒了，再换一个？”我在心底给自己鼓了个气。

算了，他的优点很多，不多话，手速快，离得近，15分钟次次还跟你换发型，基本不翻车，这到哪里去找？借用王熙凤的一句话就是“一对烧糊了的卷子”，我们还是合称的。

剪发是刚需，也是时代的缩影。

小时候用铁丝烧了卷刘海，高中时烫了人生第一个卷发。现在想想，我们并不在乎好不好看，更多的是表达我们对时代的参与感。

曾经的我，有过麻花辫、超短发、丸子头、波波头、爆炸头等，我们通过这些来表达自己的个性，寻找真实的自己。

我挺喜欢不同时期各种风格的我及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