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金鸡岭的晨雾还未散尽时,后山那片不算起眼的院落里,总会飘出几缕琴声。二胡的婉转、笛子的清亮、扬琴的叮咚交织在一起,像一股暖流淌过坪石镇的街巷——这里是坪石镇老年活动中心,一个由五双布满老茧的手,在二十四年前一砖一瓦搭起来的“老人乐园”。</p><p class="ql-block"> 二十四年的光阴,把最初的泥土夯实成了平整的水泥地,把简陋的棚屋变成了能遮风挡雨的活动室。而不变的,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热闹。每天天刚亮,老人们就踩着晨光往这儿赶:棋盘前早已摆开阵势,楚河汉界间杀得难解难分;阅览室里,老花镜后的眼睛追着报纸上的字迹,偶尔抬头和邻座聊几句家常;院子中央,太极扇随着舒缓的音乐开合,银白的发丝在风里轻轻飘动。</p><p class="ql-block"> 最让人惦记的,还是那七位“乐师”。他们是活动中心的“活招牌”,手里的家伙什儿各有各的门道:杜伯的二胡能拉得人眼眶发热,《二泉映月》里的悲戚被他揉进弦里,却又总能转出几分生活的韧性;张婶的扬琴弹得轻快,指尖在琴弦上翻飞,像撒了一把跳跃的珍珠;王大爷的笛子最是灵动,一曲《百鸟朝凤》吹起来,仿佛真有群鸟儿落在院墙上听……七种乐器,七位老人,凑在一起便是一台完整的戏。</p><p class="ql-block"> 为了台上那几十分钟的光彩,他们在台下下的功夫,能装满一整个岁月的箩筐。每天午后,活动室里准能听见排练声。有时为了一个音符的高低,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转头又笑着递上一杯热茶;有时遇上新曲子,记性不好的刘叔就把谱子抄在卡片上,揣在兜里随时掏出来看;寒冬腊月里,手指冻得发僵,他们就搓搓手再练,哈出的白气混着琴声,在窗户上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p><p class="ql-block"> 这份坚持,让他们的名字一次次出现在市县文艺汇演的获奖名单上。可老人们说,奖杯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台上时,能看到台下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的老人在笑,在跟着节奏拍手。那些歌声里,有他们年轻时听过的旋律,有柴米油盐里的滋味,更有“老有所乐”的踏实。</p><p class="ql-block"> 如今,活动中心的门槛被越来越多的脚印磨得光滑,院子里的石榴树也长得比屋檐还高。七位乐师的头发更白了,可拉起琴、唱起歌来,腰杆依旧挺直。他们的歌声里,没有惊天动地的豪情,却有着最朴素的温暖——那是用二十四年的坚守,为坪石镇的老人们撑起的一片天,一片能放声欢笑、能找到共鸣、能把日子过成歌的娱乐世界。</p><p class="ql-block"> 夕阳西下时,琴声和歌声渐渐轻了,混着老人们的谈笑声飘向远方。金鸡岭的轮廓在暮色里温柔下来,仿佛也在静静听着这属于岁月的歌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