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私语

大唐

图文/大唐

引言：藤蔓这东西，向来是不讨人喜欢的。它攀附于墙，缠绕于树，无端地生长，又无端地枯萎。

人们每每见了，便觉得它碍眼，以为它不过是借了旁物的光，才能爬得那么高。然而细看之下，倒也未必尽然。

入夏，小区后院的铁艺围栏便爬满了藤蔓。

起初只是几根怯生生的细丝，沿着栏杆的雕花缝隙向上摸索，谁也不曾留意。

后来竟愈长愈盛，绿叶密密层层地覆盖了大半面铁栏，将冰冷的金属包裹成一道绿色的屏风。

阳光照来，便在围栏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风过时，铁栏与藤影一同摇曳，发出细微的金属颤动声。

夏雨过后，藤蔓愈发疯长起来。翠绿的蔓儿细长柔软，在铁栏杆间蜿蜒游走。

有的蔓间相互缠绕，顺着栏杆的涡卷纹饰拧成了发辫模样，一圈叠着一圈，辫梢还翘着几片嫩叶。

有的蔓尖盘绕，在栏杆顶端卷作盘香状，仿佛在默诵无人能解的经文。

更有两根藤蔓在铁栏的空隙间相遇，先是试探性地轻触铁栏，继而缠绵交织，恰似一双情人隔着铁栅栏含情脉脉地对视，叫人看了不免莞尔。

藤蔓的叶子，形状各异。新生的嫩叶蜷曲如婴儿的拳头，慢慢舒展开来，有的圆如铜钱，恰好嵌在铁栏的镂空处；有的尖似匕首，刺破铁栏的阴影；大的足有巴掌大小，小的却不过指甲盖般。

叶面也不尽相同，有的光滑如蜡，映着阳光竟能照见铁栏的纹理；有的却布满细毛，摸上去沙沙作响，像是抗拒着金属的冰冷。

雨后的叶片上挂着水珠，在铁栏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来，宛如给生硬的金属缀满了细碎的宝石。

晨起，常见蜗牛沿着藤蔓缓缓爬行。

它银亮的涎线在铁栏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偶尔触须轻摆，像是在丈量这个金属与植物交织的世界。

它的壳与藤蔓同色，却与铁栏的冷灰形成奇妙的和谐。

偶尔有蜜蜂飞来，在藤蔓的花朵间忙碌，它们毛茸茸的后腿沾满了花粉，在铁栏间钻进钻出，为冰冷的金属带来生机。

前日见一只蜘蛛在藤蔓与铁栏的夹角处结网。

它先从这根铁栏荡到那根藤蔓，拉出几根主丝，然后一圈圈地织就，动作娴熟得如同一位老匠人。

网成之后，蜘蛛便躲在叶片背面，只留几根丝线连着网心，稍有动静便能感知。

今晨去看，网上已粘了几只小虫，正在徒劳地挣扎，而铁栏依旧沉默地矗立着。

藤蔓的一生，不过是攀附与生长。然而细想起来，世间万物，谁又不是如此呢？

其实，生命的存在，不过是各安其位地活着，藤蔓攀它的墙，蜗牛爬它的藤，蜜蜂采它的蜜，蜘蛛织它的网，而我，看我的藤蔓。

在这钢筋铁骨的城市里，它们用柔软的身躯，为冰冷的金属谱写着生命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