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深处

天湖山

　　从大连轮渡渤海，烟台港上岸后，烟台无雨，出城路上是彤红的樱桃。

烟台到日照的路很好，车轮飞转，唰唰有声。过青岛，至高密，一路井然。一排排的白杨，向后退去；一排排的白杨，迎面而来……这是山东，这里有我的老班长们。

山东半岛，麦子已黄，大白菜正在收割，及一包包令人欢喜的大蒜……蒜香从炉包飘出。高密炉包，它底焦黄，上松软，热呼呼的肉馅，令我喜欢。妻见状，将余下的让给我。平时饭量不大的我，竟连吃三只。高密炉包是烤的，而饺子是下水煮的，想起那年，老兵带我包饺子。

1969年的一个周日，我们领来面粉猪肉大白菜，老兵俯身在桌，熟练和面捣馅擀皮子，我们打下手。一张张的饺子皮从他们手中飞出，一个个的饺子在他们手中成型，动作熟练、让人叹服。包好了，饺子列队，端入伙房，下锅，在锅中翻滚。掺凉水，滚三遍，捞出，班长任怀义嘴含饺子，手捏蒜瓣，含混催我：“快吃、快吃！”呼噜呼噜，蒜香麦香，飘满饭堂。那时候，中俄“珍宝岛冲突”、局势陡紧，我的汽驾专业，在老班长指教下，迅速提高。一人一辆车，以应对随时会来的战争。生活与战备，一碗小小的饺子，也与国家大事相连。

麦香阵阵，在炉包店，我向老乡讲我的故事，他们微笑着，投来亲热的目光，这目光，像当年的老班长们。

目光中，滕排长朗声走来：1969年，着褪色人字纹军装、右上唇长一颗痣的滕洪海排长总是大声地“我讲、我讲”，后明白是说“伙计、伙计。”伙计是他们的家乡话。他的走路，总是坚定有力、大步流星。甩着双手，似乎有使不完的劲。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县城街上，他挎包上的红五星与“为人民服务”几字，随着步伐闪光。而事务长滕学见，一个敦厚之风的老兵，把半麻袋白糖管的死死的，却有意无意，把花生放在外面，我们就偷门外的花生。我负责看门，我膝抵墙，臂用力，把房门拉紧，防他开门出来，但他没有。房间收音机响着“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当我们走在营区路上剥嚼花生的时候，感受了老兵们的关爱。今天，齐鲁大地的花生又绿，我在这里，呼吸的空气是不是已与他们相会？我的思念如杨树的片片绿叶，不尽飘动，怎样才能稍减我的思念？高大的白杨，你告诉我……

……

路上，望着挺立的白杨，每片叶子似乎都是他们的身影，他们大声说着话，向我走来……

车辆在杨树中滑行，我的心，在杨树间滑行。

……

时，空中有白鹤飞过，在告诉我，“今天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