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与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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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兵心如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 王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在出席很多次的会议上,当领导们让我讲话发言时,我站起来,总是先向大家敬个军礼,实际上我真的是拿过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最早,是在1969年11月28日的甘泉县,黄土高原的霜像一把钝刀,把清晨的麦草垛削得发白。我十八岁,肩胛骨上还粘着插队时沾的糜子壳,就被生产大队的铜锣喊醒。支书李志华把一张盖着“甘泉县人民武装部”红章的通知按在我胸口,那枚印章像一块烧红的炭,透过三层补丁的棉袄直烙心脏。我带着通知,冒着飘飘洒洒的雪花,赶往关家沟集中,那晚的夜,二十八盏马灯围着一百二十八个年轻人——我们被编在同一个“武装民兵连”,每个人都发到了步枪及子弹袋,枪托上的松脂在零下十度里凝成琥珀。过几天第一次实弹射击,我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射到了三发三中,听见子弹穿过靶纸的声音像撕开信笺——那是祖国写给我的第一封信,也是我给北京父母亲的第一封信。</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两个月后我们又转到了南沟门,雪下得像撒盐,把山沟填成一条白蟒。零下二十度的夜里,我们轮流抱着枪睡,金属的冰冷透过棉衣,在胸口结出一层冰甲。最难忘是“夜袭训练”:我们赤脚踩在冻土上,脚趾和地皮冻在一起,拔起来时发出“嚓”的撕裂声音。连长老穆,县武装部专职武干,(他其实才三十四岁,脸上却裂着三道黄土高原的沟壑)说:“疼就对了,疼才记得住国土是热的。”那天拂晓,我们匍匐穿过冰河,我摸到河床下的鹅卵石,它们像一颗颗被岁月磨圆的心脏,在冰层下跳动——后来我在华阴写稿时,总想起那些石头:原来山河的体温,需要无数具年轻的胸膛去焐热。</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二十年后的冬天,也就是1989年冬,我又夹个包走进华阴市人武部,铁门上的红五星被岁月磨得发亮。办公室窗棂结着冰花,我却在稿纸上写:“西北风掠过华山脊背,像当年我们拉练时吹的军号。”那些年我写了多少字?记不清了。只记得《解放军报》头版头条也上过我的稿,见报那天,武装部的部长叶剑华、政委张勇、科工科长刘勤哲,用他们的手摩挲着报纸,突然说:“你写的不是普通的兵,是写咱中国军人的骨头。”叶部长打开保险柜,他把一枚军功章按在我掌心里:“替他们这些在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场上没有回来的烈士写。”我于是又到了许多军人中去了解战火情况。</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大约是1991年华阴发洪水,我跟着民兵抢险,在渭河堤上看见二十来岁的民兵李二狗(他坚持让我这样写他的名字)用胸膛顶住管涌,浑黄的河水冲得他像一片树叶。我在《西北民兵》上写:“此刻他不再是农民的儿子,而是山河的堤坝。”稿子见报后,二狗的母亲揣着报纸在村口等到我,她把那张带着油墨香的纸贴在祖宗牌位旁,说:“我儿这下成了‘国家的人’。”那一刻我忽然懂得:所谓新闻,不过是替沉默的土地开口说话。</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1994年冬,我最后一次以“特邀民兵通讯报道员”身份进山。雪后的华山像一柄出鞘的剑,山道上走来一个老兵,他告诉我,他有一个笔记本,写满了在部队的生涯与战场硝烟弥漫,最后一页写着:“1979.12.3,晴,今天高唱《我是一个兵》,排长说不要忘记英勇牺牲的同志们。”后来,在一次团的露天追悼会上,我向着南方的那个方向敬了军礼,右臂举起时,风雪突然从天而降。</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如今我鬓发斑白,但每当深夜,仍能回想起关家沟的霜在窗棂上生长,南沟门的雪在枪托上融化,华山的风在稿纸上呼啸。那些牺牲的战士、还有延安的父老乡亲好像依旧在战壕里在田埂上,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就成了国家的脊梁。有人问:“你写这些还有什么用?都时过境迁了。”我想这个事情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于是我在那个珍贵的笔记本上写下:在甘泉县,至今也许还留着1969年武装民兵连的花名册,第一百二十八个名字后面有一行褪色的铅笔字:“此生无悔。”那是十八岁的我在甘泉烈士塔下用力写在纸上的,像刻在山河上的墓志铭,也像写给未来的请战书,只要宝岛没解放,只要全世界的劳苦大众没解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后来,我又遇到了著名作家陈忠实,著名歌唱家贠恩凤等,请他们签名之前,都是先向他们行了个军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当最后一个句号落下,天上的雪花一片片的化成一条河。河里漂着无数张年轻的牺牲的脸,他们举着带血的步枪,向我敬了一个穿越时空的军礼——而我,唯有以笔为枪,终身立正,还他们一个永不稍息的军礼。我永远的记忆他们,没有他们,哪里有我们今天的幸福?!</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王侠,</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北京老三届知青,“延安精神”研究会会员,西安市未央区作家协会会员,山东鲁南作家编辑部特约作家,悠逸沙龙读书会会员。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工人日报》《陕西日报》等百家报刋及“中华魂网”“人民日报(人民号)”等网络平台刊登过各类文章数十万字。曾经荣获“中国知青作家杯”一等奖;荣获中华魂网“我的延安情”征文二等奖;曾被央视“夕阳红”栏目特邀海南三亚旅游并拍片两集《我最想见的老朋友》</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