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图 文:一颗铺路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美 篇 号:14150997</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办公室窗外的黄葛树又落了层叶,我对着报表上“春耕育种进度”几个字发怔,右手无名指习惯性地蹭过桌面——那里有道浅淡的划痕,是三十五年前那枚团徽的尖刺留下的。红星闪耀的岁月总在这样的时刻漫上来,带着金子乡泥土的气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1988年的合川,金子乡的麦田把坡地染成深浅不一的绿。初中最后一个春天,教室后墙“建设四化”的粉笔字还泛着白,班主任在班会课上念出五个入团积极分子的名字,念到我时,讲台下的窸窣声里混着嘉陵江支流隐约的水声,攥着蓝布书包的手心倏地沁出了汗。五四青年节那天的入团仪式在金子初级中学的操场上举行,新刷的五星红旗在风里舒展,两棵百年黄葛树像守护神立在操场两侧。李老师给我别团徽时,女老师特有的温软指尖带着教案磨出的薄茧,蹭过我发烫的锁骨:“金子乡的团员,得像地里的庄稼,把根扎进泥里。”宣誓声惊飞了黄葛树上的麻雀,我们举着右拳站在树影里,尾音刚落,团支书就扛起铁锹:“新团员带头,把操场后坡种上泡桐和金钱树。”那天挖了三十七个树坑,手掌磨出血泡时,我看见团徽在汗湿的衬衫上起伏,红底黄星像颗不肯暗下去的星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团组织生活总沾着麦香。小满帮五保户张婆婆收小麦,我背着竹筐往晒坝走,团徽在胸前晃悠,偶尔碰响竹筐的铁丝。张婆婆用围裙擦着手笑:“戴徽章的娃娃,比麦穗还实在。”有次帮她理玉米地,正是扬花时节,青纱帐里闷热得很,团支书的团徽被玉米叶勾住,扯下来时带起一小片布,他却只顾着把缠在苗上的杂草扯干净。最难忘那年夏收,团支部帮缺劳力的农户抢收,镰刀把手上的血泡磨破了,血珠滴在麦秆上。忽然有人喊“田埂裂了口”,团支书抱着草捆往缺口堵,摔在泥里爬起来时,团徽上的红星被泥浆糊住,黄边却亮得扎眼。他抹把脸说:“别着这东西,就不能看着人家遭难往后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秋天我拿着中央农广校合川分校的录取通知书离开金子乡,团徽用红绸布裹着,藏在《农学》课本的封套里。解剖麦穗、观察幼苗的日子里,总想起那片我们种下的树林。有次去合川农技站见习,看见技术员胸前的团徽别在沾着稻壳的工作服上,忽然懂了李老师说的“扎进泥里”是什么意思——是把根须往深处伸,往实处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中专毕业后,我背着行李去了五百多公里外的城口县,在这家农业公司从田间技术员做到项目总监,那枚团徽始终躺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去年回金子乡,特意绕去学校旧址,初中早已撤并,只剩旁边的完全小学还飘着国旗。我们种下的泡桐已长得比当年的教室还高,两棵黄葛树依旧繁茂,树影落在崭新的课桌上。听乡亲说,李老师退休后在县城带孙儿,偶尔还会回来看这两棵树。站在树下,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种树时的铁锹声,混着少年们的喘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前阵子带青年员工去城口基地选种,田埂上的小麦正抽穗,恍惚间竟像回到了金子乡的春天。一个年轻姑娘蹲在地里观察麦芒,胸前的团徽在阳光下亮得耀眼。她抬头问:“黄总监,您当年学农,是不是就想让庄稼长得更好?”我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指尖触到桌面那道划痕,忽然想起李老师别团徽时的力度——那不是简单的别住,是把一颗红星,稳稳地按进了心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傍晚整理资料,一张褪色的照片从旧文件夹里滑出来:五个少年站在黄葛树下,胸前的团徽在麦田边闪着微光。照片背面是当年团支书写的钢笔字:“红星照过的地方,根会扎得更深。”我把照片塞进抽屉,和那枚团徽并排放在一起。窗外的风穿过树叶,沙沙声像极了三十五年前,风吹过金子乡的麦浪,也吹过少年们胸前的一抹红。有些印记从不用刻意记起,就像这枚团徽,早已从胸前的装饰,变成了生命里的年轮,在每一季春耕秋收里,长出新的、坚实的纹路。</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