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张老太婆今年七十三了,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在县城开店做生意,小儿子也在县里有工作,女儿嫁到市里,上下班都是坐小轿车。她家里还真是个个都有出息。寨子上的人都很羡慕她,说她命好。只是可惜了她老头子,没有享受到儿女 们的福;因为爱喝酒,十多年前就给醉死了。现在家里就剩下张老太婆一个人守老屋了。寨子里的人都问张老太婆为什么不去城里和儿女们享福而要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她嘴一憋回答说:“城里有么子好咯,什么都要过钱买,空气也不好,在我们农村住着山清水秀的,寿命都要长些。”</p><p class="ql-block"> 可是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老是心神不宁,坐卧不安。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她在心里默默的想:莫非自己怕是要死啦?她在屋前屋后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到处走,还跑到老头子的坟上去除了一阵子草。她决定要去城里看看儿子,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第二天一早她就搭车进城去了。她来到大儿子开的店里,正看见儿子跟儿媳妇坐在麻将桌上和人打麻将,儿子正在抓牌,看见母亲来了,瞥了一眼,说:“妈,你怎么来啦?我这几天店里有点忙,你先去小弟那里住几天咯,等忙过生了就来接你。”说完就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五十元钱递给了她。</p><p class="ql-block"> 正在这时,媳妇把一颗麻将子“啪”地一声狠狠地丢在桌子上,气狠狠地说道:“我这几天的手气真是背时透顶了,这人不行运大白天都要遇到鬼。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它偏要来。”</p><p class="ql-block"> 张老太婆怯怯地看了媳妇一眼,手里捏着那五十块钱就出了店子。她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身边不时有车辆飞驰而过,带起来的风把她的满头白发吹得有些凌乱。她的小儿子就住在县政府那边,她朝那边走了很长一段路,走着走着,她突然又停了下来,在一家店门口的一棵梧桐树下站住了,抬眼朝小儿子住的那个方向看了很久,她知道,小儿子这个 时候是不在家里的,小儿子是公家的人,很忙,忙下乡啊,忙开会啊,有时候还要忙着陪人喝酒。胃都喝出血了。造孽啊。不容易。小媳妇就更不用说了,也是单位上的人,整天忙得都不在家吃饭,连小孙女都是请了个小保姆来带。女儿呢又在远远的市里,想去看看又找不到路。唉——还是回去吧,张老太婆就又往回走了,经过大儿子的店门口时,朝里面看了几眼,只听见里面哗啦哗啦的响麻将子,个个都忙得很。她走过一家蛋糕店门口时,停下了,看着玻璃柜子里那圆圆的、焦黄焦黄的、扎得蓬松蓬松的蛋糕,不由吞了一口口水,终于她狠了狠心,把刚才大儿子给她那五十块钱拿了出来,买了四十块钱的,装了满满一大油纸口袋,把剩下那十块钱做车费买了车票就又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刚进寨子,人们就问她:“噫,你早上不是去进城去看儿子了吗?怎么就回来了?他们不留你在城里住几天啊?”</p><p class="ql-block"> “怎么不留哦,是我住不惯,城里空气不好,闷死了。还是我们乡里好啊,空气新鲜。”她把那一大袋蛋糕拿出来打开,不问男女老幼,见人就给一个,说:“我儿子媳妇他们给买的,我要他们莫买那么多,他们不信,偏要买!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嘛!”</p><p class="ql-block"> 人们吃着张老太婆给的蛋糕,心里羡慕极了。说养儿女要是养到象她家这样的儿女那可真的是享福了,再苦再累都值得。</p><p class="ql-block"> 张老太婆回家一个星期了,可是有一天寨子里的人发现她家堂屋门已经两天没有打开过了,刚开始人们还以为她又进城去看儿子了呢,不过寨子里有个心细的人有点怀凝,就爬在她家窗口往里面看,这一看不要紧,只吓得他哧溜一声倒在地上。原来张老太婆早就死在床上硬邦邦的了,幸好是冬天,要不只怕早就腐烂生蛆了。手里还紧紧地拿着小半袋蛋糕。</p><p class="ql-block"> 儿子和女儿们得到信都回来了。办酒那天可真的是热闹啊,寨子里人来人往,比赶场天的农贸市场都还要热闹。帮忙的,送礼的。鞭炮不停的响,礼花炮冲到半天空炸出五颜六色的大花朵,好看极了。整个寨子都跟着沾了光。百十个花圈摆满了一长溜,十几辆大小车停去半里路。大儿子请来了腰鼓队,小儿子请来洋号手,更绝的是在市里那个女儿,请来的是哭丧婆。</p><p class="ql-block"> 腰鼓队摆开架势在院子里嘭嘭地敲。</p><p class="ql-block"> 洋号手也不甘示弱,举着大号筒子吹起了“送战友,踏征程——”</p><p class="ql-block"> 哭丧婆跪趴在棺材前在“姐啊,妹啊,姑奶奶啊——”呼天抢地的嚎。</p><p class="ql-block"> 真他妈热闹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