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德乡土的美篇

延德乡土

艳遇
文′石浩奇

二

       落日沉入西南大海之中，十五的月亮显露出朦胧的光色。秋风轻轻吹拂，丹村港闪着银色的波光，有一对白鹭从北边港岸的红树林里飞向下港村的桥头，然后从王皓和女子的头顶上空飞掠过去，翅膀扇起一片嗡嗡的声响。丹村港两岸的村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煤油灯光。西南沿港一带的低洼地笼罩一片银色夜幕，四周没了人的踪影，只有不远处的村子传来几声黄牛低沉的哞叫。
      女子换上了新的衣服，王皓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抖了抖裤裆上的砂土，然后再把女子拉了起来。话中带笑地说: 
     "刚才似睡非睡，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头母猪在拱我的后背"。说完，风趣地给女子使了一个笑脸。
     女子受惊过后，像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余悸中看见站在面前的这位男子，他不仅外表英俊，更难得的是那份舍身救人的精神、由内而外散发着的翩翩风度，内心霎时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像吃了救心丹，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下子焕发起来。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面临溺水的危险时刻，有幸得到这位陌生男子的抢救。那一刻，这位女子心里于是清楚地认识到，救她的人就是让她重获新生的人。她满怀感激之情，突然想紧紧抱住救她的人，以表达她的谢意，甚至有过以身相许的冲动。然而刚才王皓的一席幽默的话语却把她逗乐了。不知怎的，那种异性间的羞涩感在她心中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豁达和深深的情感。她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便深情地瞄了王皓一眼，并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王皓坦然豁达的个性让她逐渐抛开了顾忌。她笑着说:
    "刚才梦里被母猪拱背的说不定是一头公猪呢"。
    "我刚才只是编的笑话想让你开心，逗你玩的，别当真"。王皓自责地说。
     "没关系，如果有人情愿做一头母猪的话，那你也情愿做一头公猪吗"？说完，女子的脸颊轻轻泛起一抹粉红，仿佛泄露了心底的秘密，她害羞地抬头快速瞥了王皓一眼。
     倒是王皓没有在意，几乎不理解女子话中的意思，一味地避开话题:
     " 说正经吧，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渴望王皓明白她的意思，可却大失所望，沉默了一会说， "我叫李海兰，你呢"？
      ″我叫王皓，家住上港村，沿港向北几百米处，离这里很近。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我家住在八所海边的渔港村，与昌江县交界。"
      "哦，怪不得口音这么难听啊。那你怎么会从海边的方向过来，不乘坐班车，难道是沿海岸线的沙滩一直步行过来的？"  
"情况是这样，要乘坐班车去佛罗，从渔港村必须步行八九公里，才能搭上八所经往佛罗的班车，而且，有时来不及还要漏车。我家住在海边，是专业打渔的，家里有一位亲戚，他每天都会经过八所至莺歌海这条航线，因此，我顺着海路，乘亲戚的渔船前往莺歌海。下了船之后，我一路问路，直奔佛罗的方向而来"。
     "哦，从莺歌海至佛罗要走八九公里的路，你太辛苦了"。
       在晚霞与柔弱月光的交织下，王皓瞪大眼睛，看见李海兰孤身一人，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弱小女子，清秀苗条，洁白的脸庞和一双大眼睛因害羞的表情而变得更加生动迷人。李海兰其实并不知道从莺歌海到佛罗要走这么长的路，而王皓一时之间说漏了嘴，道出了她一路经历的辛酸事，此刻，她缓缓低下头来，使得那俏丽而低垂的下巴显得愈加叫人心疼。
    ″佛罗是一个公社，好多个自然村，也包括佛罗村，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个村找谁"？王皓望着已是夜晚的天空说。
    李海兰说她有个二姨，与她母亲是同胞姐妹，十年前嫁到佛罗村。她的姨爹现在是佛罗村里的裁缝，名叫林三弟。李海兰一边说着，一边扯着王皓的衣角说:"你认识他吗"？
    "佛罗村里有很多裁缝，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名字，但记得有一位高高瘦瘦的裁缝，这几年妈妈总是带我去找他缝衣服，那个人脸庞白净，待人非常和气，妈还说他是个读书人呢，不知道会不是他"。王皓说。
     李海兰听后觉得王皓描述的人正好与她要找的人相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时高兴得忘记了自已是个姑娘，便两手抱住王皓的脖子:
     "太好了，你说的这个人正是我二姨爹，再辛苦你一回，带我去找他好吗"？李海兰亲昵地望着王皓。
      "好的，我带你去吧"。王皓很快就答应她，因为夜黑人静，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他们很高兴，离开丹村港，踩着月色的路，向佛罗村的方向走去。两颗青涩的心缓缓撂置在月下流淌的丹村港里。
      他们穿过弯弯曲曲的泥泞小道，没多久，几乎是搀扶着来到了佛罗村。
      佛罗村由五个自然村组成，是个古村落，保留着古代崖州文化的建筑风格。居住人口约六千多人，其中读书人和富户居多，并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墟市。
     李海兰二姨爹的祖上原是个大地主，家境富有。二姨爹在北黎读书时认识二姨，并在当年结婚。
    他俩走进村里，王皓是当地人，经常到佛罗村玩要，对佛罗村每条小巷都较熟悉。因此，去裁缝家的路基本不必问人。
     佛罗村的小巷弯弯曲曲，纵横交错，屋宇坐落有序。红墙围绕深院，显得古朴雅典。一会，王皓和李海兰来到裁缝的家门前。
    这里的住宅 四面围墙，一对仿古式的朱漆大门装饰着庭院，无疑是富有人家的象征。王皓指着大门告诉李海兰说:  ″这里是我妈妈曾经带我缝衣服的地方，主人会不会是你姨爹"。
      庭院的大门敞开着，李海兰走了进去，王皓随后也跟着进来。
      这是一座崖州古式的四合院，二侧廊房相通，建有横正住宅四幢。房屋里都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煤油灯光，院子里的左角停放着几辆牛车，牛车的梁杆上拴着几头耕牛。从大人和孩子的声音中判断，他们似乎都在各自的厨房里吃晚饭。
       在庭院的大门內侧，西边的角落处有一间简陋的土墙茅草屋子，这里却住着一户人家。屋檐下吊挂着一盏煤油船灯。三个小孩正在微弱的灯光下玩耍。
    李海兰在孩子身边蹲了下来，在朦胧的灯光下一眼就认出他们都是二姨的孩子。只见孩子都穿着单薄，衣衫上零散贴着一块块补丁。李海兰看见孩子们这般情景，不禁感到一阵心酸，眼眶里顿时滚动起泪水。
     有一个年龄较大的男孩子，他是李海兰二姨的长子，名叫阿辉。李海兰见到他，突然使李海兰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几年前。那时，阿辉还是个雅气的孩子，跟随母亲回外婆家时，曾经在李海兰家见过几次，现在已成长为一个大男孩。李海兰望着他，那个曾经的小不点，如今己长高了许多，眉宇间透露出几分成熟，她满心欢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阿辉。"也许是灯光过于昏暗，阿辉似乎对眼前的这位姑娘感到陌生，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惊讶，嘴里微微张开，就仿佛被时间的长河隔继了声音，一时竟不法叫出那个熟悉的"姐。
     李海兰见状，轻轻地牵起了阿辉的手，将他拉近一些，温柔地对他说:"阿辉，是我啊，海兰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好久不见，把姐给忘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俏皮，试图打消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阿辉的眼睛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他终于认出了曾经关心过他的姐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腼腆的笑容，轻声地喊:"姐"。然后就缓缓低下头来。
      "爸妈去哪儿了"？李海兰好奇地询问阿辉。
       "妈妈在屋里，爸爸他……"，阿辉的话还没有说完，母亲就急匆匆从屋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打断说:
      ″阿辉，别乱说话，啥人来了"？
      "妈，是阿姐"。阿辉回答。
      "哪个阿姐"？母亲追问。
      "是大姨家的阿姐。"阿辉解释道。
      李海兰好几年没见过二姨。当她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那个曾经身材苗条、面带雅气的二姨己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她的面容消瘦了许多，但依旧还是美丽如初，并且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深邃的眼神里，仿佛经历了许多的故事。尽管时间流逝，她的笑容依旧是温暖的，让人感到很亲切。李海兰一眼瞥见了二姨的身影，心中的喜悦如同潮水汹涌而来，她快步迎上前去，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声音里充满着欢愉:"二姨，你看，我是阿兰啊。"她的呼唤中带着孩子般的纯真和对深情的渴望，仿佛要穿越时空，回到那些无忧无虑的往昔。
　　 当二姨的目光落在孩子们玩耍的那边，她的心跳不由地加速。眼前站着的，竟是她姐姐的长女。她的心立刻涌起了一连串的疑问:孩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来？她身边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而且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这一切，无疑都在暗示着家里可能出了什么大事。
       二姨的心里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她快步走上前去，迎接她的外甥女，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紧紧地将李海兰拥入怀中。说:″侬，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呢？家里的人都好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位年轻的男子，是咱们村里的吗？"她的眼光在青年男子身上打量了一番，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二姨的眼眶开始湿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可能溢出。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对外甥女安全抵达的欣慰，也有未知情况的担忧。这一刻，她只想紧紧抓住这个久违的外甥女，给予她所有的温暖和安慰。
       而李海兰，一位柔弱的女子，自从在丹村港经历了一次溺水的危难之后，内心深处不断呼唤着她，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能够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二姨的深情拥抱，仿佛被一股熟悉而温馨的气息所环绕。在这份亲情的包围中，她感到自已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在这温暖的环抱中化作了泪水，尽情地流淌出来。
       母女俩正在亲热的那一刻，站在一边的王皓，突然听见二姨提及他，并且用眼光打量着他，便转眼朝二姨望去。微笑地说:"我是咱本地人，上港村的，名叫王皓，就在今天下午，阿兰在经过丹村港、进入港心区的时候，突然遭遇潮水的围困，我发现后，及时帮助她安全救上了岸。她当时告诉我，她要往佛罗村林裁缝家，可是她没来过，对这里的村子不熟悉。幸运的是，我曾经多次来过这里缝制衣服，我对这里比较熟悉。所以，我就把她带来了。"
     王皓的话语落下，二姨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终于明白了王皓与李海兰之间的关系，况且又是阿兰的救命恩人，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她说:"好孩子，感谢你救了我家阿兰的生命。"说完，急忙搬来一把椅子，热情地邀请王皓坐下。王皓接过椅子，不好意思地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这样的。"王皓刚说完，二姨就领着李海兰一起上前向这位救命恩人握手谢恩。
       二姨紧紧握住王皓的手，经过一番的热情后，二姨说:"时间不早了，跟阿兰一起吃个便饭。"说完，接着走进厨房，掀开餐桌上的锅盖，喊道:"阿兰，叫阿皓一起吃饭。"
        这时，李海兰也感到一阵饥饿，沿途的奔波与疲惫也让她感到难受。她用手帕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整理了一下那头凌乱的长发，然后拉住王皓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走吧，我们吃点东西"。
    开始，王皓显得有些尴尬，决意要回自己家里吃饭，试图婉拒。然而，面对李海兰那满溢的善意，王皓终于被李海兰的诚意所打动，最终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