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把老军号静静躺在博物馆的展柜里,黄铜打造的号身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铮亮,泛着温润的红褐色光泽,像是被时光轻轻抚摸过无数次。它的喇叭口微微张开,仿佛仍在等待下一次吹响,号管里沉淀着近百年的硝烟与呐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南昌起义那夜,军号声撕破了八月的闷热。持号的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小战士,他站在指挥部的屋顶上,将号声吹得震天响。子弹打碎了屋瓦,弹片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顺着号管流下,在铜质的号身上凝结成暗红色的斑块。他浑然不觉,直到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倒下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军号抛给了接应的同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夹金山的雪坡上,军号声变得断断续续。号手的嘴唇已经冻裂,每吹一个音符,就有血珠渗出来,冻结在号嘴上。队伍拉得很长,像一条黑色的细线,在茫茫雪原上艰难蠕动。有人倒下了,立刻被白雪覆盖,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凸起。军号声指引着活着的人继续前进,虽然微弱,却始终未绝。当队伍终于翻过垭口时,号手的手指已经冻僵,再也无法从号身上松开。</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草地里的军号声带着水汽。沼泽吞噬着战士们的生命,饥饿让每个人都形销骨立。号手饿得眼前发黑,吹出的调子七零八落,却意外地成了迷途者的路标。有时夜里宿营,他会轻轻擦拭军号,月光下,铜锈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后来他没能走出草地,临终前将军号交给了一名小战士,嘱咐他一定要把号声带出这片死亡之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抗战的烽火中,军号声变得更加激昂。在平型关,在台儿庄,在百团大战的每一个夜晚,号声就是命令,就是冲锋的旗帜。有个老战士回忆,他们连的司号员在最后一次冲锋时,被子弹击中,可他仍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倒下时,他的手指还紧紧扣着号嘴,仿佛那声音能一直延续到胜利的那一天。</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解放战争的号声更加嘹亮,从辽沈到淮海,从平津到渡江,军号一路高歌,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劈开了旧时代的枷锁。战士们说,听到冲锋号,就浑身是劲,哪怕前面是枪林弹雨,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因为号声里,有战友的呼唤,有胜利的承诺。</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新中国成立后,军号声并未停歇。它在朝鲜的冰天雪地里回响,在西南边疆的密林中震荡,在每一次演习、每一次阅兵的队列中昂扬。一遍遍吹响新的长征,一次次奋飞新时代的羽翼,和着复兴之路的鼓点。新一代的司号员接过父辈的铜号,吹响的依然是那份永不褪色的忠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如今,军号声早已超越了战场的范畴。它成了历史的回响,成了精神的传承。在学校的升旗仪式上,在国庆的阅兵场上,甚至在普通人的记忆里,那嘹亮的号音依然能让人心潮澎湃。因为它不仅仅是一种乐器,更是一段历史的见证,一种信仰的延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军号永远在响,只是吹号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