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笺(散文诗)

聽雨阁

最近读万龙生老师分享的许多旧作，其中从《少年窗友并今友为往事唱和》等作品中，了解了他与诗的诸多轶事。昨晚八时，万老又从武隆和顺道洞嵌发来美图《今夜新月》。读史作又赏新月，望月兴叹，遂得此篇。

一

叮咚一声，蓝光刺破书斋的夜，万老的新月斜斜钉在手机屏幕中央。农历初七的月痕清瘦如银簪，挑开武隆和顺浓稠的墨色。它薄得似一片将融未融的霜刃，却轻易剖开了六十载光阴的封缄——当年缙云山下油印《晨曦》的墨香，竟乘着这缕微光，悄然洇入了我的窗棂。

二

那弯新月低垂如问号，悬在武隆和顺道洞嵌参差的天际线上。它多像一册被风掀开泛黄卷角的诗稿，薄脆的弧光里浮动着1957年校园的油墨味。少年们俯首刻写蜡纸的沙沙声，竟随月光漫过岁月河床，此刻正拍打着我案头的空白文档，溅起星子般的标点。

三

凝望这被数码驯服的古典清辉，恍惚见万老枯瘦的手正托着整个天空的薄脆。他嶙峋的指节如老梅虬枝，在屏幕上轻点发送的刹那，分明是将缙云山未凉的星火装入光之信封。这新月原是座微型的发射塔，将平仄的电波漫过歌乐山脊，直抵我未筑防的诗心城池。这是他“寄”来的厚望。

四

月光在文档里蜿蜒成韵的溪流。我忽然懂得这弯银箔的深意：它不似满月般圆满招摇，却以谦卑的弧度恪守天穹的律法——恰似先生们以格律为舟，载着新诗横渡意象的险滩。此刻，清光漫过书桌，我的指尖竟自行在寸屏上游走，将散漫的夜絮编织成有度的经纬，回敬给远方那殷切的目光。

五

保存图片时，“初七新月”的字符在对话框里幽幽浮沉。这枚天赐的逗点，正在等待鲜活的诗句前来续写。文档深处，光标如春蚕啃食着月光的桑叶。待明日黑山谷升起朝阳，那些被平仄驯服的朝霞，自会托起一轮崭新的韵脚——而此刻清瘦的新舟，终将驶成东方既白时饱满的太阳。

乙巳年闰六月初七，二十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