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北疆戍边

林树信

朔风卷甲磨征袍，雪刃凝霜映紫貂。

三载风沙雕骨相，千夜寒月照征轺。

休言此路多磋磨，敢向苍穹掷碧霄。

未负青衿藏剑气，且凭霜鬓举金瓢。

最忆辕门秋点兵，一声号角动山灵。

大青山脊摇星帜，古戍烽台列火营。

铁甲铿锵惊雁阵，冰河凛冽照心旌。

若能重跨燕山马，再向云深斩棘荆。

这首军旅诗以诗人的亲身经历为脉络，从戍边的艰辛到壮志的豪情，从往昔的峥嵘到暮年的壮怀，层层铺展，字字带锋，既见风霜刻痕，又藏剑胆琴心。可从场景还原、意象隐喻、情感脉络、时空交织、语言张力五个维度细品其味：

一、场景还原：以“细节肌理”刻绘戍边日常的苦寒与坚韧

开篇“朔风卷甲磨征袍，雪刃凝霜映紫貂”便以特写镜头定格戍边画面：北风如砂纸般“卷”着铠甲、“磨”着征袍，不仅写风的凛冽，更藏着时间的刻度——铠甲的斑驳、征袍的磨破，都是日复一日与风雪较劲的痕迹。“雪刃凝霜”则将视线聚焦武器：刀刃上凝结的霜花不是静态的装饰，而是“寒”的具象化，暗示即使在极寒中，兵器仍保持着随时出鞘的锐利；“映紫貂”看似写衣物（紫貂或为御寒裘皮），实则以皮毛的厚重反衬环境的酷寒——连保暖的貂皮都挡不住的冷，更显军人坚守的不易。

“三载风沙雕骨相，千夜寒月照征轺”进一步以时间维度深化苦难。“雕骨相”三字堪称神来之笔：风沙不仅磨蚀衣物，更像刻刀般重塑军人的骨相——或许是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或许是指节的老茧硬似铁甲，将三年风沙的侵蚀从“形”的改变写进“骨”的坚韧。“征轺”（远行的车马，代指戍边的征途）在千夜寒月下的剪影，则是孤独的具象：寒月是永恒的旁观者，见证过无数个岗哨的长夜，照亮过征人思乡的眼眸，却从未改变他们踏车前行的方向。

“铁甲铿锵惊雁阵，冰河凛冽照心旌”则再现实战化场景的张力。“铁甲铿锵”是听觉的冲击：铠甲碰撞声刺破寂静，连空中的雁阵都被惊起，既写军人行进的气势，又暗示戍边生活并非只有驻守，更有随时可能到来的机动与作战。“冰河照心旌”则是视觉与精神的交融：结冰的河面映出军旗（心旌代指信念与旗帜）的倒影，冰的寒与旗的红形成强烈对比，冰冷的河水冻不住滚烫的信念，反而让“心旌”的方向更显清晰——那是守护家国的坚定。

二、意象隐喻：以“器物符号”藏尽军人的精神密码

诗中诸多意象皆非单纯写景，而是军人精神的隐喻载体。“雪刃”“铁甲”是“勇”的象征：刀刃凝霜而不钝，铁甲经磨而不腐，恰如军人历经磨难而斗志不减；“征袍”“征轺”是“行”的符号：征袍随人转战，征轺载梦前行，藏着“万里赴戎机”的征途感。

“青衿”与“霜鬓”构成时间的对话：“青衿”本指学子的衣饰，此处代指年少时的理想与锐气，“藏剑气”三字道破——即使曾是文弱书生，心中也藏着保家卫国的剑胆；而“霜鬓”是岁月的印记，却与“举金瓢”（饮酒抒怀）的豪迈相配，显露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壮心，年少的“剑气”从未因白发而消散，反而沉淀为更醇厚的担当。

“星帜”“火营”是“守”的图腾：大青山脊上飘动的“星帜”（缀着星辰般标识的军旗），古戍烽台上排列的“火营”（燃着烽火的营房），既是地理上的防御标识，更是精神上的阵地——旗帜不倒，营地不熄，便是守护不辍的誓言。“燕山马”则是“战”的图腾：燕山是北疆要塞，战马是冲锋的伙伴，“重跨燕山马”的渴望，藏着对战场的眷恋，对“再向云深斩棘荆”（扫除障碍、击退来犯之敌）的使命执念。

三、情感脉络：从“隐忍坚守”到“豪情喷发”的递进

全诗情感如奔涌的长河，从压抑到喷发，层层递进。前四句“朔风卷甲”“三载风沙”，字字写苦，却无一字怨语，这种“于无声处藏坚韧”的隐忍，是军人最朴素的情感底色——他们不回避苦难，只是将苦嚼碎了咽进肚里，化作坚守的力量。

“休言此路多磋磨，敢向苍穹掷碧霄”是情感的第一次爆发。“休言”二字掷地有声，打断了对苦难的感叹，转而以“敢向苍穹掷碧霄”的豪迈破局——“掷碧霄”既是动作（仿佛将壮志抛向天空），更是宣言：再多磋磨，也挡不住向上的锋芒；再难的路，也要走出顶天立地的姿态。这种从“受”到“抗”的转变，显露出军人骨子里的倔强。

“最忆辕门秋点兵”至“冰河凛冽照心旌”，则是对往昔峥嵘的深情回望，情感转为炽热。“一声号角动山灵”的壮阔，“铁甲铿锵惊雁阵”的气势，都是记忆中最亮的光——诗人不是在炫耀过往，而是在重温那些让生命燃烧的瞬间，这份回忆里藏着对“被需要”的自豪，对“能担当”的骄傲。

末句“若能重跨燕山马，再向云深斩棘荆”，则将情感推向高潮，从“忆”转为“盼”。霜鬓老者的渴望，比少年的热血更动人——这不是一时冲动的豪言，而是历经岁月沉淀后，对初心最坚定的回归。哪怕青春不再，那份“斩棘荆”的勇气，从未在心底褪色。

四、时空交织：以“今昔对照”凸显精神的永恒

诗中时间线如双线交织：“三载风沙”“千夜寒月”是“过去时”，写戍边的艰辛岁月；“霜鬓举金瓢”是“现在时”，写暮年的回望与豪情；“若能重跨燕山马”是“未来时”，写对再上战场的期盼。

空间上则从“大青山脊”到“古戍烽台”，从“冰河”到“燕山”，勾勒出北疆的地理图谱，这些地名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与诗人生命深度绑定的记忆锚点——每一寸土地都留着足迹，每一处要塞都刻着使命。

今昔对照中，最动人的是“变”与“不变”：容颜从“青衿”变为“霜鬓”，是岁月的“变”；但“藏剑气”的初心、“照心旌”的信念、“斩棘荆”的勇气，是从未改变的“不变”。这种“变”中的“不变”，让军人精神超越了时空，显得愈发厚重——他们或许会老去，但那份担当与豪情，会像“古戍烽台”的火种一样，代代相传。

五、语言张力：以“刚柔相济”塑立体军人形象

诗人善用“刚词”与“柔笔”的碰撞，让军人形象跳出“只懂征战”的刻板。“朔风卷甲”“雪刃凝霜”是刚，“千夜寒月照征轺”的孤清是柔；“敢向苍穹掷碧霄”是刚，“最忆辕门秋点兵”的温情是柔；“铁甲铿锵惊雁阵”是刚，“且凭霜鬓举金瓢”的洒脱是柔。

动词的选用更见功力：“卷”“磨”“雕”“照”“掷”“举”“动”“摇”“惊”“斩”，每个字都带着力量感，或写环境的酷烈，或写行动的果决，或写情感的激荡，让诗句如铠甲般铿锵，读来仿佛能听到军人行进的脚步声、号角的吹响声、刀剑的碰撞声。

而“未负”“且凭”“最忆”“若能”等词，则藏着细腻的情感转折：“未负”是对青春的交代，“且凭”是对当下的坦然，“最忆”是对过往的珍视，“若能”是对未来的期许，这些词让军人的豪情有了温度，不再是遥远的英雄符号，而是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身边人”。

全诗以“个人史”写“军旅魂”，从风沙中的坚守到暮年的壮怀，从具体的铠甲、征袍到抽象的剑气、心旌，将军人的苦与乐、刚与柔、过去与未来熔于一炉。读罢仿佛看到：风沙中，他是铁甲铿锵的戍边者；月光下，他是思念家国的征人；暮年里，他是举瓢豪饮的老兵；梦境中，他仍是那个跨马斩棘的少年。这种穿越岁月的赤诚，正是军人精神最动人的注脚——一身风霜，满腔滚烫，纵使青丝变白发，心中的战旗，永远飘扬。

作者：林树信，山东青岛人，70后，退伍军人，大专文化，中国楹联会员，青岛市楹联会员、理事，崂山分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百度》《腾讯新闻》《搜狐新闻》《今日头条》《一点资讯》《真言贞语》《兰苑文学》《墨染千秋诗社》《浅墨诗社》《中外文苑》《黄土地文学》等平台及纸媒。诗观：写作是一种情怀，写作是一种境界，写作是精神世界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