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当过兵的人,对"八一"二字有着本能的敏感。这两个字犹如钢印镌刻在骨血里,是熔铸在基因中的军人密码。无需刻意解读,便能触动灵魂深处的战位记忆。每当七月的日历翻至最后几页,那些被时光淬炼的军旅影像便会伴着起床号的回声奔涌而来,在胸膛撞出震彻心扉的浪涛。</p><p class="ql-block"> 翻开尘封的记忆,对每一个军人而言,军营岁月总是如此惊人地相似,仿佛被按下集体记忆的复制键,将那份炽热的军旅情感永远定格在老连队的时光里。</p> <p class="ql-block">阅兵仪式</p> <p class="ql-block">射击训练</p> <p class="ql-block">全副武装越野训练</p> <p class="ql-block"> 当激昂的军号声划破黎明,短促铿锵的"一、二、三、四"番号声惊醒晨光,整齐划一的列队在晨光的操场上律动前行。这里有挥汗如雨的训练场,有洁白如玉的床单和绿色的豆腐块被子;有庄严肃穆的阅兵式,也有岗位上笔挺的哨兵身影。集会前的拉歌比拼声震云霄,饭前一支歌的旋律穿越时光,就连帮厨时切萝卜、剁大白菜、削土豆皮夹杂着欢歌笑语声,还有还有喂猪、扫猪圈赶着猪跑…都成了军营交响曲中独特的音符。</p><p class="ql-block"> 这些鲜活的日常片段,最终都融汇成铁纪与温情并存的完整图景——严谨到分钟的请销假制度,推心置腹的班务会,野营拉练时互相搀扶的双手,探亲归队时揣在怀里的家乡特产...,当熄灯号最后一次响起,这些看似程式化的日常,早已在草绿色的年轮里,生长为生命中最坚韧的部分。</p> <p class="ql-block">拉歌比赛</p> <p class="ql-block">自己缝被子</p> <p class="ql-block">班务会</p> <p class="ql-block"> 我当战士时所在的部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武汉军区炮兵第二师四十四团,属于野战作战部队。当年,团址驻扎在河南省叶县旧县公社大辛庄大队。曾经我拜读老战友刘林的作品《“第二故乡”与老营房》,才对四十四团的历史背景和驻地营房区域有了清晰的认识。相比刘林,我当初来到这个炮团时更加懵懂。那时,在“革命战士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等政治口号的指引下,16岁的我背着行囊,踏入了河南叶县旧县公社大辛庄的军营地界,成为武汉军区炮兵第二师四十四团的一员。</p> <p class="ql-block">解放牌敞篷车。</p> <p class="ql-block">帮厨</p> <p class="ql-block">野营拉练就地就餐</p> <p class="ql-block"> 《第二故乡与老营房》文中讲述了我们团址的特殊来历,摘要如下:</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年直到坐上新兵启运的卡车,我也没弄明白此行的目的地,糊里糊涂颠了三四个小时,车停下来,听见有人高喊:到了,全体下车!</p><p class="ql-block"> 这是到了哪里呢?</p><p class="ql-block"> 眼前是一片丘陵起伏的开阔地,低凹处有泛着银光的河水蜿蜒流过,绿油油的麦田里矗立着一大片红砖房子,最高建筑一是礼堂二是水塔,营区大门外两行白杨树像仪仗队一样排列整齐,仿佛在欢迎我们到来。</p><p class="ql-block"> 后来知道,这里是河南中部偏西南的叶县与方城搭界的旧县人民公社,我们团便坐落在公社东面邻近许平南公路的止张、辛庄、盆杨等几个村之间。</p><p class="ql-block"> 传说当年武汉军区一位首长专程过来为我们团从湖北移防此地选址定点。他看到县城附近成片成片的良田总是摇摇头迟迟下不了决心,吉普车一路向南疾驶,走到这儿首长内急,停车下来方便,抬眼一看,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绵不断的山岗上野兔出没荒草萋萋,不正是炮兵开展训练的好地方吗?遂大腿一拍道,就是这里了!随行的作战参谋立马在1:50000的军用地图上定下座标点,回去向上级报告后获得批准,从此我们团在这里安营扎寨,落地开花。就是在这个“一泡尿泚出来的地方”,塑造和改变了一大群人的生存方式乃至前途命运。把我们团摆放在这片扼守要冲、历史底蕴深厚的土地上(叶县是“昆阳之战”古战场等),无形中给官兵增添了沉甸甸的历史责任感。</p> <p class="ql-block">营区大门</p> <p class="ql-block">火箭炮阅兵式</p> <p class="ql-block">18管火箭炮座</p> <p class="ql-block">团部水泥墙宽银幕</p> <p class="ql-block"> 此段有一句话“营区大门外两行白杨树像仪仗队一样排列整齐”,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也成了我今日提笔的缘由——白杨树。</p><p class="ql-block"> 我们炮团营房外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农耕地,春季是麦地、夏季是种玉米地、秋季又变成红薯地。广阔的耕地划界谁家的地以及村落之间的地界,都是靠乡间土路分开,而土路蜿蜒交错道路两旁,都栽种着笔直的白杨树。这些在中原沃土上随处可见的树木,有着惊人的生命力:耐盐碱、抗水涝,还能筑起防风固沙的屏障;作为强阳性植物,它们追逐着每一缕阳光,在充足的光照下肆意生长,净化着周遭的空气。白杨树树干呈银白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树干上天然形成各种形状的“眼睛”。枝干交错着向天空生长,层层叠叠的绿色叶片,挡不住阳光从枝桠间洒落在乡间小路上。风过时,枝叶相拥摇曳,哗啦啦的声响层层叠叠像在晨曦中、在阳光下、在风雨里,似惊雷滚过林海,迸发着生命与自然交融的雄浑力量。我们团全团约一千名指战员,仅有团后勤处卫生队有三个女兵。这近乎“纯阳之体”的军营,与营区外挺拔的白杨树遥相呼应,仿佛是天然的默契搭档。</p> <p class="ql-block">乡村路上的白杨树</p> <p class="ql-block">饱满的麦穗</p> <p class="ql-block">六月的麦浪</p> <p class="ql-block"> 每日清晨,起床号划破寂静的刹那,迅速起床、利落穿衣、蹬上解放鞋、扎紧腰带、跑出宿舍门,我们卫生班12人在班长李保国的带领下,全副武装地沿着营区外的乡间小路开启晨跑。一路上,笔直的白杨树如忠诚的卫士,默默伫立在道路两旁,无论风雨寒暑,始终相伴,从不缺席。如同军旅歌唱家阎维文唱的《小白杨》一样:“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疆……”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回响。微风拂过,白杨树叶沙沙作响,阳光洒落,叶片闪烁银光,它们似乎在以独有的方式,与我们并肩前行。正是这五年与白杨相伴的晨跑岁月,锤炼出坚韧的体魄,让我在后来军校冬季全副武装5公里越野训练中,也能从容应对、轻松完成。</p> <p class="ql-block">自己理发</p> <p class="ql-block">家书抵万金</p> <p class="ql-block">鱼水情</p> <p class="ql-block"> 在团里,还有一段与麦地相关的珍贵记忆,至今仍令我难以忘怀。初到中原,我第一次目睹了广袤无垠、延绵天际的麦浪,也第一次真切知晓麦子从播种到收获的生命轨迹——它在秋日入土,于寒冬蛰伏,在春日疯长,至盛夏成熟。</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时,团部周围的老百姓收拾完红薯,便立即着手播种小麦。寒冬时节,纷纷扬扬的大雪如期而至,洁白的雪幕轻柔地覆盖在辽阔的麦田上,仿佛为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这层“棉被”不仅能为土壤保温,还冻死了潜藏的害虫;待到来年雨水节气,积雪消融,雪水浸润着土地,为破土而出的麦苗输送着充足的水分。也正因如此,每当大雪纷飞,老百姓总会满怀期盼地念叨:“今年麦子在雪里睡,明年咱就枕着馍馍睡,瑞雪兆丰年啊 ”。</p><p class="ql-block"> 在这样寄予期盼之中,开春后麦种吸饱水分,发芽,每一株麦苗都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随着时节流转,六月骄阳炙烤着中原大地,金黄的麦浪翻涌,空气中浮动着泥土的醇厚与麦香的清甜。麦熟时节,部队开展了帮助驻地父老乡亲夏粮抢收会战,那年我有幸参加。我的老班长是农民的儿子,参加会战的头一天就像兄长般叮嘱我:“割麦子得穿长袖长裤、戴上手套,麦穗上的麦芒锋利如刃,稍不注意就划破皮肤;草帽也得戴着,这日头毒得很;镰刀嘛,交给我帮你磨锋利,越锋利越好使,但要小心别割到手。”到了麦地,他更是手把手示范:半弓着腰,右手紧握镰刀柄,刀刃贴着麦秆根部用力一勾,左手顺势揽住倾倒的麦穗,动作娴熟利落。</p> <p class="ql-block">夏粮抢收</p> <p class="ql-block">割麦子</p> <p class="ql-block">梱运麦子</p> <p class="ql-block"> 卫生班的战友们一字排开,在班长的带领下投身麦海。只听"嚓嚓"镰响不绝于耳,麦秆断裂声此起彼伏,一纵行割完后,众人迅速转身捆扎麦秆。沉甸甸的麦捆被装上木架车,由老乡运往麦场翻晒。骄阳下,金黄的麦粒经过暴晒、脱粒,终于颗粒归仓;麦秆被精心堆叠成高高的麦草垛,在阳光下散发着独特的麦香。</p><p class="ql-block"> 老乡们格外淳朴,特意在开水里加点白糖,送到田间地头。割麦间隙,我们就在白杨树下席地而坐。白杨树舒展着枝桠,如撑开的巨伞,为我们遮挡烈日。斑驳的树影洒在脸上,清风拂过枝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在为我们的欢笑伴奏。那一刻,丰收的喜悦、军民的情谊,都与白杨树下的时光交织在一起,成为军旅岁月中一抹绚丽的色彩。整个夏粮收割过程,让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丰收的甘甜。</p> <p class="ql-block">扬晒麦子</p> <p class="ql-block">麦粒归仓</p> <p class="ql-block">䭑刀</p> <p class="ql-block"> 光阴似箭,四十九年转瞬即逝。但那段岁月时光,魂牵梦绕的营房、麦浪翻涌的田野、挺拔矗立的白杨树、金黄饱满的麦草垛、蜿蜒曲折的村土路,还有划破长夜的起床号、操场上腰扎武装带出操的身影,早已凝练成一幅鲜活而美好的乡村军旅画卷,永远铭刻在我的生命里。</p> <p class="ql-block">麦草垛</p> <p class="ql-block">白杨树“眼睛”</p> <p class="ql-block">白杨树下的军营</p> <p class="ql-block"> 人生恰似一场漫长的旅行,每一步留下的足迹,都在岁月中沉淀,悄然堆叠成完整的生命图景。时光匆匆流逝,虽然带走了青春年华与年龄增长,却始终带不走内心深处对军旅生活的深切眷恋,更带不走白杨树下那段炽热的青春记忆。如今,每当看到路边大白杨树,我总会驻足良久,望着树身上的“大眼睛”。仿佛在无声的对视中,我们彼此诉说着那些年见证过的青春与热血,讲述着永远年轻的故事——故事里,是永不褪色的忠诚与担当。</p> <p class="ql-block">我的青春在军营</p> <p class="ql-block">若有战,召必回,退伍不褪色。</p> <p class="ql-block">33598部队,兵心依旧。</p> <p class="ql-block"> 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八周年 </p><p class="ql-block"> 2025年7月31日0:00</p><p class="ql-block"> 写于茶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