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国界的祭奠

雨中的远山

　　2025年5月25日9时，李教导员、王副队长带着张龙、傅明和、徐德征等同学通过麻栗坡天保口岸，到越南境内的河江省渭川县清水乡。我和学长钱孝林、恽志华、于凤没有护照，留在了天保镇。

　　看着学长徐德征从越南发回的张龙的照片，我有些不解，也有些挂念他了，他怎么了？表情这么深沉，一件黑色衬衣映衬着那么凝重的脸色。

　　平日的张龙总是乐呵呵的笑脸面世，再大的困难也没见他皱过眉头。昨天他在老山上谈起当年坚守被称为“死亡地带”的那拉口最前沿的142高地，也是谈笑风生、无所畏惧、无惧生死的神态。今天这是怎么了？

（ 张龙在老山）

　　我的挂念被徐德征随后发来的视频冲淡了。

视频里，张龙面向一个白花花的小山包，那是当年被称为“血色绞肉机”的211高地。他点燃三支香烟，高高地举过头顶，深深地鞠躬、鞠躬、再鞠躬，用悲怆的声音呼唤着：“贾柯，安息吧，爸妈都送走了，您放心吧！我替他们来看你了！”，看到这里，我已泪流满面。我明白了，211高地，那是贾柯牺牲的地方。

　　贾柯，与张龙一起长大的同学，两人中学一个班，毕业后一起参军，一起考入济南陆军学校。

（张龙、贾柯上学时与同学合影）

　　　兄弟般的友情，陪伴他们度过少年和青春。穿上军装，他们又成为了战友。真是前世的缘份，又让他俩分在同一个学员队的同一个班----六队五班，毕业后又分别走上了同一个战场。

作为优秀军人，他们可将个人生死完全置之脑后，对于生养的父母却有太多的牵挂。上战场前，两个好战友立下生死约定：“共同的父母”。

　 　（ 在部队合影）

（在军校全班合影）

　　贾柯牺牲时，已从前线实习归来，在莱芜驻军某部任副连长的张龙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请假赶到贾柯家，一进门，他就双膝跪在贾柯爷爷膝下：“爷爷，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亲孙子！”

这一跪，忠肝义胆，义无反顾！

这一跪，结起异姓同心一家人！

这一跪，代友尽孝就此出发！

从此，称呼从过去的“叔叔阿姨”改为了“爸爸妈妈”，张龙心甘情愿的成了贾家的孩子。

　　在部队服役时，只要有假期回济南，总是先赶到贾柯家，看望爷爷和“爸爸妈妈”，陪老人们聊天，嘘寒问暖，然后再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老人生日，张龙或是赶回济南，或是准时给老人邮寄礼物，让老人感到游子的孝心。

　　（张龙与高中同学一起，把贾柯母亲的小黑白换成了大彩电）

　　2002年张龙转业后，时间相对方便了，逢年过节，老人生日，张龙都会准时赶到，给老人带上礼物，陪老人过节，给老人过生日。贾柯母亲患病瘫痪在床，张龙抽出时间，就去照顾“妈妈”。战场上的铁血男儿此时就是老人病床前温顺的孝子。日常生活，柴米油盐，点点滴滴，老人的事就是张龙的事。不遗余力的为老人尽孝，一直坚持了38年，直至老人们离世。

　　（给贾柯的爸爸过生日）

　　38年，他风雨无阻；38年，他无怨无悔；38年，他矢志不渝，让老人安度幸福的晚年，送老人们安详的终老。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张龙的义举，多年来一直被深深的感动着。

　　回云南老山，张龙这是第四次了。他为什么要四次回老山？原先我不太理解，只想他可能是为了响应参战同学聚会。我知道他是热心肠、重感情、集体观念强的人。

　　为办出国护照，张龙费尽了周折。退休前，他是反恐支队的警官，身份受限不能出国。这次也是层层审批，直到临登机前三个多小时，才把护照办妥拿到手。

　　我清晰的记得他拿到护照时那欣慰的表情。为什么急切地把护照拿到手？难道就为了游览越南那个荒凉的渭川县清水乡哈哈村的集贸市场？值得吗？我也不理解。

　　原来，当年贾柯牺牲的211高地，现在在越南境内。看到学长徐德征发的视频，我理解了，我找到了答案：他一定要到贾柯牺牲的地方去祭奠他。已送老人们安详的终老了，他要去告慰贾柯的英灵，让他放心，让他安息。看着视频中，张龙祭奠贾柯后，下意识地长吁了一口气，我理解他，那是他释放了40年的心理重负，完整地履行了与贾柯的生死约定，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这是一场跨越国界，相隔40年的祭奠，是深情的告慰，是精神与灵魂的拥抱。

　　至此，我明白了张龙为什么四次回老山。因为那里有他浴血守卫过的阵地，那里有他长眠的生死与共的战友，那里有他牺牲的手足之情的过命兄弟！

　　看着视频，听着张龙真切、悲怆的呼唤着贾柯，我婆娑的泪眼中，张龙的形象越来越高大——这就是热血奉献的军人情怀，这就是中华民族孝义为先的传统美德。他用真诚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情义，什么是真正的战友。这就是平凡中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