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乡村的四季欢歌

林莊主

宁洱县的黎明山乡，像一枚被时光精心打磨的翡翠，镶嵌在滇南的群山中。这里的四季从不是简单的轮回，而是大地写给人间的四封长信，每一笔都蘸着山民的汗水，每一页都藏着草木的私语。当第一缕晨光掠过黎明山乡的山脊，便唤醒了这片土地独有的四季韵律。

春：雾里茶尖挑晨光

春分刚过，黎明山乡的晨雾还带着冬末的微凉，却已挡不住茶园里破土的春意。茶树攒了一冬的力气，在夜雨里悄悄舒展嫩芽，鹅黄的、嫩红的，像被春风吻过的指尖，怯生生地顶开褐色的茶篷。天还没亮透，茶农们的胶鞋已踩碎了茶园的露水，竹篓在腰间晃出轻响，指尖掠过茶枝时，带着和嫩芽一样的温柔——他们知道，最金贵的春茶要趁雾没散时采，这时的芽头里藏着整个冬天的清冽。

橡胶林里的春意来得更沉敛些。老树的枝干还带着深褐的斑驳，树身上去年割胶留下的纹路里，已渗出晶莹的树胶，在晨光里凝成琥珀色的泪滴。年轻人背着锄头钻进林子里，给橡胶树根部培新土，铁锄碰着石块的脆响，惊飞了枝头的画眉。山风穿过胶林，叶片相碰的沙沙声，像无数支小笔在誊写春天的章程。

咖啡地是春日里最从容的所在。去年挂果的咖啡树还留着零星的红果，像被遗忘的胭脂，新抽的嫩叶却已迫不及待地舒展，将枝头染成嫩红。农妇们提着竹篮穿行其间，指尖捻下最后一批越冬的咖啡果，篮底便积起一层暗红的甜。孩子们背着小书包经过，总会偷偷摘一颗塞进嘴里，那微酸的甜混着泥土气，成了春天最鲜活的滋味。

雨后的清晨最是动人。雾从山谷里漫上来，把茶园、胶林、咖啡地都揉进一片朦胧里，只有采茶人的山歌穿透薄雾，在山谷间打着旋儿。等雾散了，阳光漏下来，照得新抽的茶芽发亮，橡胶树的叶片上滚着水珠，连空气里都飘着草木拔节的清香——这是黎明山的春天，把希望藏在每片新叶里，等着人们用双手去唤醒。

夏：稻浪蝉鸣裹暑风

夏至的太阳把天空烤成了透亮的蓝，黎明山的稻田便在这样的烈日里铺展开来。秧苗早已蹿得齐腰深，风过时，绿浪从田埂这头涌到那头，稻叶摩擦的“沙沙”声里，藏着灌浆的秘密。田埂上的野草长得疯，农人挥着镰刀除草，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滴进田里，惊起几只绿蜻蜓，翅膀扇动的声音和远处的蝉鸣缠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夏之网。

午后的橡胶林成了天然的凉棚。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地上筛出碎金似的光斑，割胶工人们戴着草帽在林间穿梭，胶刀在树干上划出流畅的弧线，乳白色的胶汁便顺着导流槽缓缓流入胶杯，像大地在夏日里渗出的琼浆。树影里，守林人的竹椅上总放着一壶凉茶，粗瓷碗碰在一起的声响，是暑气里最清凉的标点。

种咖啡苗的时节总伴着雷阵雨。男人们扛着捆扎好的咖啡苗往山上走，女人们在坡地挖好土穴，等雨点子刚落，便赶紧把咖啡苗栽进土里。雨水混着泥土溅在裤腿上，却没人在意——他们知道，这场雨会让咖啡苗的根须抓紧土地。雨停时，山涧里的水涨起来，带着泥沙的浊流哗啦啦地奔向下游，两岸的野花却开得更艳了，紫的、黄的，把河岸装点成被汗水浸透的花布。

夜晚的乡村藏着夏日的温柔。晒了一天的稻田在月光下泛着银辉，蝉鸣渐渐歇了，取而代之的是蛙声一片，从田埂这头铺到那头。晒场上，白天收割的青草散着清香，大人们摇着蒲扇说收成，孩子们追着萤火虫跑，裤脚沾着草籽也不管。偶有晚归的割胶人，胶灯的光晕在山道上移动，像夏夜睁开的一只眼，温柔地注视着这片被暑气拥抱着的土地。

秋：谷穗弯腰驮月光

白露一过，黎明山就被染成了金色。稻田里的稻穗沉得弯了腰，饱满的谷粒把稻秆压成优美的弧线，风过时，整片稻田便漾起金色的波浪，穗尖相碰的“簌簌”声，是大地在哼丰收的歌谣。收割机在田里“突突”地跑，谷粒落进仓里的脆响，混着农人们的笑，在山谷里撞出回声。女人们在田埂上摆开竹席，把割下的稻穗摊开晾晒，阳光晒得谷粒发烫，她们的脸颊也被映得通红，像熟透的谷穗。

玉米地是另一片金色的海洋。大苞谷把绿衣撑得鼓鼓的，露出饱满的金牙，掰玉米的汉子们挽着袖子，手臂一扬一落间，竹筐就堆成了小山。农用拖拉机的轰鸣打破了山乡的宁静，车斗里的玉米堆得冒尖，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路过的孩子会偷偷掰下一个嫩玉米，在田埂上生起火来烤，焦香混着泥土气，勾得人直咽口水。

傍晚的晒场最是热闹。金黄的玉米串成串，挂在屋檐下、晒架上，把整个村子都裹进一片暖黄里。男人们在打谷机旁忙碌，谷壳飞起来，像金色的雪；女人们用筛子扬去谷糠，谷粒落在竹匾里，发出“咚咚”的闷响。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谷堆、玉米串叠在一起，构成一幅沉甸甸的画。晚归的鸟儿落在晒架上，啄食散落的谷粒，成了这幅画里最灵动的笔触。

茶园在秋日里显出沉静的绿。春茶早已采过，茶树把力气都藏进了厚实的叶片里，等着冬日的滋养。茶农们趁着晴好天气修剪枝丫，剪下的枝条堆在路边，很快就有野菊从缝隙里钻出来，给这片深绿缀上几点娇黄。山风掠过茶园，带着稻子的清香，把茶篷吹得微微起伏，像在为丰收点头致意。

冬：咖啡红透年酒香

霜降过后，黎明山的空气里多了层清冽，咖啡地却迎来了一年里最热烈的时刻。漫山的咖啡树像被点燃的火把，红果缀满枝头，从树冠一直垂到离地半尺，把整个山坡染成一片绯红。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回来了，摩托车载着行李驶进村子时，总能引来一串狗吠和孩子的笑。他们换上胶鞋钻进咖啡地，指尖掐下熟透的红果，竹篮很快就盛满了，红果堆在一起，像泼翻了的胭脂盒。

杀年猪的日子是冬日里最隆重的仪式。天还没亮，村口的空地上就支起了大铁锅，柴火“噼啪”地烧着，水汽蒸腾里，男人们吆喝着把肥猪架起来，女人们忙着准备调料。当第一刀肉下锅，肉香便顺着风钻进家家户户的窗棂，连路过的山风都带着油香。孩子们围着灶台转，等着分到一块刚出锅的肉，烫得直搓手也舍不得放下，肉香混着他们的笑，把整个山乡都焐得暖暖的。

咖啡加工厂里总是热气腾腾。红果倒进机器，压榨出深红的果汁，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发酵香。女人们围着大木盆，把咖啡豆倒进清水里筛选，饱满的豆子沉在盆底，像一颗颗深褐的珍珠。男人们用竹匾晾晒咖啡豆，阳光把豆子晒得发亮，也把他们的额头晒出细汗，汗珠滴在豆堆里，便成了最天然的调味剂。

除夕前的夜晚，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着腊肉和咖啡果，窗纸透出暖黄的灯光。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火上烤着咖啡豆，爆裂声里飘出焦香，男主人抿着自酿的米酒，说着今年的收成；女主人数着竹篓里的咖啡豆，盘算着开春的新茶苗；孩子们在院里放鞭炮，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也映红了远处咖啡地的点点残红。

黎明山乡的四季，原是山民们用双手写就的诗。春的温柔里藏着期盼，夏的炽热里裹着耕耘，秋的丰硕里载着汗水，冬的宁静里酿着团圆。当又一缕晨光掠过黎明山的山脊，这片土地便又会在山民的笑容里，翻开新一季的篇章——那里有茶尖挑着的晨光，有稻浪驮着的月光，更有一代代人对土地最虔诚的守望。

作者简介:

苏有彬，笔名林莊主。云南省普洱市宁洱哈尼族彝族自治县黎明乡退伍军人、宁洱县新阶层人士代表。爱好图文创作，喜欢钻研文学艺术，发表摄影、散文、诗歌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