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227的四季

宋成玺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自带风光的公路不少,能被称为最美的不多,国道227算是不多的之一。上榜的理由很简单:一条能走出四季的神奇之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27国道,北起河西走廊的张掖,南至中缅边境的孟连。以蛇行的直线,走过3700公里的春夏秋冬。在落差超过4000米的海拔间,跌宕出万千气象。潇洒不潇洒,都值得走一回。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在云南,只能以终点为始,由南而北反穿。逆行的感觉或有不同,路上的风景都是一样的。无论怎么走,都有四季相伴</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瑞丽到孟连,高速绕远,国道摆烂,各种路况,要素齐全。11个多小时的疲于奔命,还是止步于最后的一百公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头天紧赶慢赶也没能赶到的孟连口岸,比社区的党群中心大不了多少。小小的转盘广场,嘈杂的像个集市。四层的口岸小楼,是唯一担得起国门的建筑。国之大道的终点,竟然连块行止路碑都没有。打听了一圈,也没问出所以然,就连海关人员,都一脸茫然的摇手不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离边境50公里的娜允镇,是古镇也是县城。历史远至东汉,曾是哀牢国和大理国的属地。始建于明万历的宣抚司署,是保存最完整的古建筑群。院落不大,三进两层,外观趋于汉化,内饰陈以傣风,为孟连历代土司的府邸。最牛的镇署之宝,是土司后人捐赠的巴西红花梨茶板。长8.5米,重达两吨,由整段原木打制而成。板面油光水亮、柔润丝滑,触手都是极品的质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普洱产茶,而且有名,由茶而兴的茶马古道,就发源于普洱。残存的古道没有几段,遗址公园却占了一整座山。多是借了古道的由头,人为打造的景观。马帮历史陈列,一眼的道具充数。古仿的遗址和路雕,也略显粗糙。倒是古道遗风的茶艺、茶铺,雅俗共品,一路茗香。向来与茶无缘,更不懂普洱茶道。面对热情的招揽,只能装没看见,或是报以不自然的一笑。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半山苍翠之间,一池碧水荡漾。成群的鸭子栖在水边,几只鸬鹚梳理着羽毛。见有游客过来,刚才还在呆坐的船家,顿时忙活起来,鸭子和鸬鹚也纷纷跳入水中。鸭群水中“分列式”、鸬鹚拿手的捕鱼秀,一起粉墨登场。游客也被输入了情绪,每当逮住一条大鱼,便爆发一阵欢呼。手机也追着沸腾的水面,咔嚓咔嚓响成一片。可怜了那些抓得到吃不到的鸬鹚,被人耍了还那么卖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孟连口岸开始,227就和219彼此纠缠,时而并线,时而分道。经普洱,过思茅,常常分不清走的是哪一条。直到江城,才一拍两散,各归各道,各走各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路绿树成荫,偶尔鲜花载途。梅子湖的清晨,山闲水静,空气中飘过淡淡的清香,忍不住驻停片刻。夜间的小雨,将将湿过地皮,却蒸腾起满川的雾絮。刺破云层的耶稣光,落在朦胧的谷间,氤氲出一片仙境。与227并行的墨绿江,一川碧波,青山不断,蓝天白云下,装点着单调的旅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江城哈尼族自治县,与越南、老挝交界,号称“一城连三国”。跟着导航来到南麓山下,看到一座角形的界碑,就误以为是三国的边境了。哼哧哼哧爬了上千个台阶,在瞭望塔溜溜转了几圈,也没看到一丝异国的影子。问了当地的老人才明白,所谓的“一城连三国”就是个主题公园,瞭望塔和三国碑都是象征和仿制。真版的三国界碑,远在六十公里之外。“连”和“看”一字之差,却是鸡毛和令箭的区别。算了算时间和体力,往返120公里的山路,来不及又跑不动。为一个真假界碑,也不值当的。只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同是哈尼族自治县的墨江,没有连三国的噱头,却有地理界的名头。太阳从这里回头,气候在这里分界,自有压人一头的底气。北回归线标志园,座落在城北的山上,从山脚到山顶依次建有文化、科普、民俗等场馆和园区。金色的分界塔,一个坐北,一个朝南,一个真版,一个仿制。穿过界塔的通道,一秒钟从热带走进温带,转个身又从温带回到热带。用脚学习地理,远比课本有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不见、摸不着的北纬23.26线,能阻止太阳的北上,却挡不住北上的我们。穿过去,挥挥手,不带走热带的一片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云南的古镇,多和茶马古道牵连,碧溪古镇的前身,就是明代的古道驿站。名字诗意,镇子却小,从城门楼到八角楼,一眼望到头,两眼转个圈。青石铺路,霓虹如织,多肉和花木装点小巷。临街的商铺和地摊,摆满了南国风物,就连花生都长的两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盛产紫米的墨江大峡谷,云垂如幕,山弯如旋,潮湿的路面时而打滑。还没从盘山的紧绷中缓过神来,一片水盈盈的梯田,豁然横绝山谷,恍忽间似彩云飘落。待驻车举步,凭栏而望,全景式的哈尼紫米梯田,帷幕般的徐徐展开。裙摆似的田埂,一垄垄,一环环,由下而上层层盘绕,像灵巧的美人指挽出的发髻。才露尖尖角的新苗,嫩绿初染,鹅黄轻描,像水彩,像工笔,又像油画。水韵在不美好的光线里,略显黯淡,却丝毫不影响画质的美感。随着镜头的推拉走位,中国、云南、墨江几个字,在起伏的曲线里,时隐时现,欲露还藏。鬼灵精怪的哪吒,也从字的下方跳将出来。墨江紫米稻田画,刚刚落笔,就美成了诗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紫米大峡谷冻的瑟瑟发抖,出了大峡谷又热到津津汗出。爬山的兴趣全无,索性从哀牢山改道红河谷。红河第一湾,山不高,水不远,路却难走。又陡又窄又多弯,每一拐都是贴脸的险字。紧挨着峭壁绕到观景台,又被一道铁栅栏锁住了塔门。心刚落定,沮丧又来,刚要转身离去,却被路人的一丝诡笑点醒,紧闭的塔门竟是虚掩。一声尬笑,一气而上,红河第一湾,一览无余。天光云影下的回头弯,像一枚遗落山洼的金戒指,熠熠夺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27国道一直绕行在红河左右,山路居多,烂路不少,时有施工管制。上百公里都是山无色,水无光,只有沿途的火凤凰,一路繁花。给枯枯的视野带来点点亮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牟定、姚安,到大姚、永仁,景也平平,行也匆匆。半天多的工夫,就走完了云南界的最后一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姚安县的光禄古镇,汉代治县,唐设都府,宋元明清,都是州府级的治所。南诏、大理国时期,三分天下有其一。故有“一座姚州城,半部云南史”之说。沧桑和厚重,深嵌在小巷和老宅。独特的“坤”字形布局,给人以规整和神秘的视觉享受。东西南北,坤连四门,寓意着天地人和,通达八方。漫步长街,古风盈目,每一条青石,都似历史的书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始建于唐的“姚安路军民总管府”,曾是半个云南的行政中心。前有仪门,后有花园,三重大堂前后连贯。两侧的月门,曲径通幽,小巧雅致的花园,堪比江南园林。回廊环绕处,睡莲初绽,古木参天,蓝花楹的花瓣洒落一地。堂前堂后,宝莲花开,像金色的佛掌,仰对高天。高姓土司为当地望族,世袭治理七百余年,民望和口碑都享誉四乡。中西合璧的高雪君祠,记载了世家豪门的兴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望断红河谷,又见金沙江。沿着江边没走多远,就到了钢城攀枝花。全国唯一以花为名,又与花无关的攀枝花市,地处滇川交界,衔接金沙雅砻。著名的“城市之眼”,侧架在江边的山颠。围着东华山来回转了三圈,才算摸到“眼下”的入口。一条绿色步道,盘桓至巨眼之中。椭圆形喇叭状的“城市之眼”,远望,像别致的城雕,走进,可一览江城。Y形大道、摩天群楼和金沙碧水,齐聚一框,浓缩为一幅半圆的情景画。须晴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又会变身美轮美奂的空中幻境,炫目的霓虹染透半边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凉山的腹地,没有风景,只有风云,高速、国道都一样。贫瘠的底色,在阴云和迷雾的加持下,愈发的苍凉无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走出一段高速,就是两百多公里的崇山峻岭。路缠在大山的腰间,蜿蜒起伏,绵延不绝。车多的出奇,走着走着,就自行结成长短不一的车队。大车前面领头,小车后面紧随,短则五六辆,多的十几辆。就像山里的毛毛虫,一条跟着一条蠕动。耐不住性子想超车的,必先把自己变成毛毛虫的一节,待见缝插针拱到头车的身后,再瞅准机会猛踩一脚油门,成不成功还两说。难度大,风险高,相当于低速版的山地赛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了盐源县城,络绎不绝的车队,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退了潮的沙滩。看了看路标和方位,多半是往泸沽湖去了。山还是荒寂,路依然曲折,紧绷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没有了跟车的压抑和超车的刺激,透支的体力和精力,也由短暂的松弛感,渐渐变为疲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翻过第一座海拔3200米的垭口,穿过一条五光十色的彩虹隧道,就是木里藏族自治县。被四面大山困住的县城,地无三尺平,路无三米宽,就连商家的招牌,都小了一号,狭小逼仄的透不过气来。为了找间能停车的住处,几乎把城区转了个遍。最后还是在刚进城的路口,找到一家小门脸小招牌的小宾馆。进门不谈价钱,先问车停哪儿,前台的一句“停楼上”,直接给我整懵。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在旅途,见怪不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离开木里县城,海拔渐渐攀升。227国道开始以高冷的美,一路惊艳。与之相伴的,还有高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早上出发没多远,海拔忽啦就蹿到了3800。人未高反车先反,油耗蹭蹭的往上蹿。阴云四合的天色,也凑上来添堵,整个状态都不好了。香格里拉湖眼看不远,兜头又是一团大雾,浓的都能攥出水来,一丝绝望从心头掠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高原的天也是邪性,刚才还是雾锁云岭车不前,到了湖边的刹那间,就被一阵风吹的干干净净,一丝一缕都不剩。厚厚的云层,也被远处的一米阳光撕开,渐渐绽放出一线蓝天。几分钟前还是一片灰暗的湖水,随着天色一会紫一会蓝。大片大片的索玛花,一把扯去阴霾的面纱,露出姹紫嫣红的本色,铺满一路,开遍水岸。三五成群的牦牛,懒洋洋的游荡在山坡,像花丛中的黑色幽灵。花开的正盛,时间赶的正巧,短暂的阳光也来的正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果然是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一个时辰前还冻的齁齁的,太阳一出,海拔一降,几个山头一转,衣服就穿不住了。山不转水转,云不来风来,百转千回中,人也开始转向。完全搞不清到了什么山,过了什么水。总归是一山又一山,一弯又一弯,不知何处是尽头。偶尔停车,小憩片刻,远远一尊卧佛惊现在眼前。一弯清澈如碧的江水,从卧佛身边流过。小景色,大气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海拔过了3500,就再也下不来了。拐进“玛娜茶金”的山形大门,已经4000米往上。十几公里的景观路,每一米都在刷新高度,直到4400米的观景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藏语里的“玛娜茶金‌”,意为“母山旁的广阔草场”,是木里县一侧远眺亚丁神山的最佳位置。以绵延的雪峰、磅礴的云海,和壮美的日照金山著称。运气还算不错,刚刚把车停稳,倏然间就天光乍现。一直躲在厚厚云层里的亚丁三神山,携一众雪峰,先后从云海里探出头来,渐渐清晰,渐渐峥嵘,就差央迈勇的尖峰出鞘了。曾经和三神山近距离平视,今又与三神山全景式对望,总要等一个两好合一好的跨时空呼应。奈何高原的风实在太硬,硬到钻心刺骨,没等几分钟就撑不下去了,意未尽,人先怂。镜头装不下所有的壮阔,也等不来十全十美的如愿。只能任凭呼呼的寒风掠过耳际,留下就差一点点的遗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香格里拉大峡谷,刀劈斧刻,寸草不生。挂在崖壁的天路,虎口般的险峻,苍凉到极致又壮美到无敌。走出大峡谷的惊心动魄,说话间,又翻上4500米的垭口。狂野的谷,沉默的山,在同一时空里,大起大落,舒展开合。从波瓦山垭口一路下坡,原定的经停点悉数扑空。杜鹃谷花枝零落,色拉花海花无一朵,只有偶遇的一座寺庙,隔着峡谷金光灿灿。最美的风景从来不是刻意的攻略,而是得失之间的坦然面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稻城开始,4000米的海拔,已是稀松平常。世界最大的海子山冰川地质公园,直接来到了4600米以上。广袤的冰川石地貌,绵延几十公里,路况超好的227国道蜿蜒其间。乱石滩、巨石阵、滚石坡,跌宕起伏,一望无际。大大小小的石块,都在冰川移动中磨去了棱角,呈各种不规则的浑圆和钝状。体积大的垒满了玛尼堆,或刻上六字真言,小一些的则被淘掘、筛选,作为奇石售卖。那些更为偏远的冰川石,则像褐色的波浪,汹涌到天际。冰川中的海子,在滚滚石涛中静成一处港湾。天气阴沉,偶尔飘雨,高处不胜寒。无尽的苍凉,给人以震撼的美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穿过冰川石地貌,就是“世界高城”理塘。曾经的匆匆一瞥,已经过去了十年,天空之城的纸面印象,被眼前的新城新貌完全抹去。就连“世界高城理塘”的门额,也簇新的光耀苍穹。勒通古镇和千户藏寨,多是后来的仿建。为数不多的藏式老宅,以仁康家庙最为完整,也是七世达赖的故居。三角形的经廊环绕故居,不时有转经的老人,鱼贯而过。仓央嘉措的一句“我会远走高飞,到理塘转转就回”,让古镇写满了小文清、小情调、小浪漫的诗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高城理塘一路下行,盘山公路和草甸天路来回切换。本来是想一竿子插到新龙县城,却在半道上和措卡湖意外擦肩。算算时间还早,索性顺道看看。还没把车停稳,几个身材高挑的藏族美女就迎了上来,盈盈的笑脸,春风般的温情,甜的无话可说,进不进都得进。好在试营业没几天,新人新门新气象,门票摆渡都打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区间的盘山路,三分之二是非铺装,大上坡,弯又多,油门轰的山响,还动不动熄火。好不容易从3000米爬到了3700,几条大流沙就山崩似的压了过来,连着天,接着云。还没等回过神来,又见一汪晶莹的小天池,落玉般的静卧在山洼。翠绿的湖面,草甸斜漫,枯木横陈,寸长的小鱼忽聚忽散。参差披拂的松林,星罗棋布的金殿,在湖面映出斑斓的倒影,金包玉,玉裹金,水灵灵的一片神山仙境。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山是静的,水是静的,云是静的,风是静的,树木和草也是静的,就连擦身而过的僧人,都是悄无声息的。宛若瑶池的措卡湖,以楚楚动人的缄默,锁定时空,凝固万物。沉浸其中,不由自主的就被陶醉,被洗礼,被静默,“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才消停了两天的阴雨又不期而至,雅砻江一夜之间湍急起来。雨天最怕走山路,山路最怕有落石,沿江40公里的靠山路,偏偏都是易落路段。小的如拳头,大的几十斤,碎石更是一路不断。有的占了半幅路,有的滚在路当间。而未可知的落石,最让人揪心,“中奖”的概率五五开,全凭运气赌明天。一路狂奔终于脱离险境,雨夹雪又扑面而来。海拔4000米的盘山路,细雪飞舞,茫茫一片,车外温度也骤降到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栉风、沐雨、冒雪,一路不敢稍懈。直到甘孜县的城门,悬着的心才回归原位。离门城不远的萨格尔王城,气势宏大,威严庄重,半人半神的萨格尔雕像,矗立在王宫的门前。阴霾苦雨,游客匆匆,不多的商铺,门可罗雀,冷清中愈显王者的气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出王城拐个弯,就是解放军进藏先遣支队的窑洞遗址。窑洞建在一面土坡,上下几排,每排几孔十几孔不等。所有的窑洞,都是清一色的造型,一个小门两个洞,不足五平米的空间。上世纪八十年代家喻户晓的猫耳洞,十有八九是打这学的。七十多年过去,窑洞大多风化,只剩下一双双“猫眼”,仰望着历史的天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风雨兼程几十公里,才渐渐放晴。雨后的雪山时隐时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山里的猴子,趁着晴天纷纷出笼,结伙干起拦路“打劫”的勾当。本想扔几包饼干打发了事,还没等车窗完全开启,打头的猴子就蹭的一下扑将上来。动作顺雷不及掩耳,毛茸茸的猴爪,差点怼人脸上。吓的一车人连声大叫:关窗,关窗!关闭了车窗,猴子们却赖在引擎盖上死活不走。任你狂按喇叭,使尽拍打,大声呵斥,人家全当了耳旁风。直到车子开动,还吊在后视镜上不松爪。猴王眼看等不到投喂,竟在引擎盖上拉了泡猴屎,以泄私愤。泼猴无理,好不气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壤塘县是出川的最后一程,海拔不算很高,多为丘陵地貌,绿油油的草甸在云影下起伏。纳折贡巴藏寨,挂在半山的崖上,窄窄的小路通往寨门。短短几公里,爬的步步惊心,不得不一边徒步探路,一边指挥前行。一座拉则寺,居寨而立,寺前的广场是唯一的开阔地。山寨和寺庙,遥对远处的雪山,隔着氤氲的空谷,晕成一幅丹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悬天修卡藏寨,完全是字面的意思。几座古老又破旧的藏居,直飙飙的矗立在崖上,摸着天,擎着云。废弃的吊索木桥已被水泥桥替代,一条小路通往后山,窄到只容一车。壮着胆子一路上去,走着走着就没了底气,只得半道折返,站在桥上远远望上一眼。岁数不饶人,不能不服老,过于冒险的事,还是得悠着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壤塘众多的寺庙中,曾克寺是最为的恢宏的一座。成排的白塔和巨大的唐卡,已经足够的吸睛,而相对于整个寺庙,不过是开篇小序。三座九层米勒塔,数以千计的彩塔群,15000尊菩萨像,50米高的悬空转经道,随便哪一项,都是藏区之最。成片成片的红墙金顶、塔院僧舍,挂满了一面山坡。远远望去,就像压缩版的“色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始建于元代的棒托寺,没有曾克寺的金碧辉煌和宏大叙事,却以历史的悠远和建筑的古朴,更具年代的质感。用石50万片,历时三朝完成的石刻大藏经,按类别和文序,或叠为高墙,或垒成护坡,或陈列于塔林。这部完全露天的“世界第一石书”,是藏传佛教的巅峰之作,也是棒托寺的镇寺之宝。读懂了它,也就读懂了佛,读懂了信仰的力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知不觉就从川西进入青海,一头钻进狭长的无名谷。两边山势高拔,谷间林木茂密,弯弯的溪流与山路并行。阳光细碎,云影稀疏,没有人,没有车,没有景,没有声。一川空灵,宛如世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走出寂静的山谷,来到班玛县的红军沟。不大的广场,居中一座雕塑,侧后一面浮雕,红二、四方面军的军旗,迎风猎猎。一个小小的纪念馆,做的简捷精致。纪念馆的旁边,红军烈士纪念碑肃然而立。馆史记载,当年约有三万红军曾在这里休整、补给。班玛县也成为青海省唯一与长征有关联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川西的寺多,青海的更多。金殿,白塔,转经筒,一路星布,数不胜数。或金碧辉煌,或香火缭绕,再不济也有转经的人气。唯有白扎寺与众不同,破败的塔林,空洞的山门,没有半星烟火。像个风烛残年的垂垂老僧,独守着败落的佛门。一座木石结构的古塔,孤零零的座落在杂乱的土堆。塔体八面玲珑,造型古朴厚重,老朽不堪依然气度不凡。从紧闭的门缝里,仿佛还能听到久远的禅音。远比那些表面的富丽堂皇,更显佛家的本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昨天还是山路十八弯,一过班玛就变的山高水远,大路通天。国道的等级,高速的驾感,没有探头盯着,都能开的飞起。连翻三座远超4000米的垭口,如同坐了过山车。还没来得及高反,轻车已过万重山。苍茫大地,满目枯萎,远山的残雪,冰川的余脉,共同编织出天路别样的风光。“速度和激情”,在西风漫卷中一再上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黄河源头的玛域格萨尔林卡,很绕口,也很地标。纵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也是不能错过。上山的小路没有铺装,松散的碎石极易打滑。试图挂四驱冲刺最后的陡坡,却被一车的游伴齐声叫停。一个人的任性赌不起一车人的身家,路有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半山望去的黄河源,视野稍稍受限,依然荡气回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27国道的四季,终于来到“冬天”。气温第一次降到零度以下,压在箱底的冬衣,总算派上了用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玛沁到贵德,天路和山路四六开。风吹过三百公里的沉默,不带一缕烟火。天气还是青海的调性,阴和晴都少不得云做衣裳。一片云起,一阵雨落,噼啪过后,该扬尘还是扬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海拔开始缓慢下降,薄雪零落的群山,或迎面,或擦身,彼此做着最后的告别。一路望不断的高原灰,渐渐被绿色取代。高原牦牛留在了原地,更多羊群在草甸上欢跳。海拔焦虑暂时得到缓解,裹了一身的衣服也穿不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石藏丹霞,一个藏字,用的精妙。开始不显山不露水,走着走着就渐入佳境。绿洲中冲出的S弯峡谷,小巧精致,洞天别开。落霞般的石林,像流动的画廊,一路缤纷,舞向蓝天。十几只飞鹰,在丹霞走廊的上空 ,来回盘旋。不知是赏景,还是狩猎。想必从它们的视角,石藏丹霞又是一番景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众山之宗的天脊山,以海拔4100米的高度,一逞青藏高原最后的倔强。神秘的天池,在迷雾中犹抱琵琶半遮面。心比天高又力不从心,只能放弃最后的奢望。面对万神之殿的宗喀拉则,举目仰望,合掌膜拜,用一份虔诚,向世界最大的山水文化殿堂,作最后的告别。传说中的格萨尔王栓马桩,突兀在垭口的下方,像是天外的飞来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贵德不只有清清黄河的绿标,广袤的丹霞,才是它最美的底色。出城二十公里的贵德国家地质公园,碰巧是227国道的必经。顺道的事情,不进白不进。来的早,游客少,停车、买票、乘摆渡,都是第一。也是第一次和贵德的丹霞,撞了个满怀。恍惚间像驾了七彩祥云,飘忽在九重天外,沐朝霞,携余晖,把浓墨重彩洒向大地。七重丹霞,一峡一色,千层赤壁,一岭一形,婀娜多姿中更有绿洲点缀,宛若彩中落玉,霓裳舞动。上帝的调色板,人间的万花筒,烂俗的用词,却是最真的形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终点张掖在望,车却出了故障,终究没能划上圆满的句号。留下了一段200公里的尾巴,是遗憾,也是残缺的美好。</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