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歌唱晚

爱也无由

　　斜在横亘于我对面的、长长的西山山岭之上、小小的丫口处的太阳终于落山了！

大山立刻阴暗了下来，没有了先前的明媚。好象也没有了先前的热烈。失去了阳光映染的、那翠绿的夏天山林顷刻间把自己变成了黛绿色，一派十分的稳重而沉静。跟着落日而去的、哪源自午间便有了的长久的滞热，也只剩下它稍炎的残余。完全没有了令人窒息的味道。略微的河风乘机自南边的巫水上游无声地吹来，虽然还是很弱，却明显地让人感觉倒了爽爽的清凉，身体立刻舒服了起来。

我头顶上的、高高的意大利阔叶杨树上，十数只原本躲在浓浓的叶子之中的大大的墨黑的新蝉，爬向粗枝，喷射完它们身体里的蝉尿之后，开始清着嗓子了。那短短的几声，极似坐在人间戏台前的乐池中、准备正式开演的琴师们在试音。我知道，蝉们是在为傍晚的、以山林、河岸，村树为音乐厅的音乐晚会而做准备呢！这地方虽然很少有人爱听人间的乐曲，可从来不缺自然之音。从几乎每天都有的鸟们的晨曲到狗们的和鸣，从报晓的独唱，到麻雀们的喧哗，从朝蝉的长笛到短尾的轻歌。还有傍晚直到初更的无名的夜吟。这些自然的歌手也不管你爱不爱听，也不在乎你的点赞与关注与否，照样的自吟自乐。全然不把人类这种与它们极不相同的两脚动物放在眼里。我知道，这些生灵的歌，十有八九是它们特有的恋曲，像人间的“梁祝”一样。它们是在向未知的它们的另一半发去求婚的信号，并无半声是为取悦于人类。人类爱听，只不过是其歌悦耳，更多的因素却是人们自作多情罢了。

果然，树上的黑蝉试音之后，便有了轻盈的男声小合唱。这合唱并不很响亮，却很优美。妥妥的一曲人类小年青的爱的夜曲。深情而又执着，绵绵不乏温柔。

大慨是蝉们心有灵犀吧! 周围的河柳，近山的麓脚，远峦的夏林中同步地响起了蝉的合奏，一派非凡的热烈。直把太阳下山后的傍晚变成了个极大无朋的音乐厅。这音乐厅里没有其它生灵的和鸣，也没有令人讨厌的麻雀们的喧哗，更没有人类拳养的动物们的捣乱，只是清一色的不种蝉种的交响。我知道，这个庞大的乐队是没有指挥的，但却十分地协调，全然没有半点不和谐的杂音。我不知道，演奏自然之曲的歌者琴师们是如何做到这么协调，又这么完美的！

大山的西阳落得早，天并没有马上黑下来。这与大平原极有不同。那里的西阳只要落下地平线，西边的天际只会有极短暂的辉煌，便迅速让黑夜取代。大山不同，那原本高出地平线的高岭山际虽然把太阳弄去了另一边，可离地平线却还有几百甚至上千米。因此，便有了长长的傍晚和黄昏。让生灵们在没有了酷热的山地尽情地享着那爽凉的时光，当然也就有了与早晨差不多的、由它们演奏的晨曲一样的快乐的晚唱。区别只是不同的季节，那唱歌的主角不同。在春季，这主角是鸟们，它们由不同种类的越冬而来的老喉以及新成的初翅组成。那时，蝉还没有出土呢！虽然它们有的幼虫在地下生存了好几年，甚至十几年，已经成熟快要出土了。

夏天，老熟了的蝉们于夜间破土而出，爬上树杆，脱去旧衣，把自己由不见天日的丑貌变成了自然界少有的华丽。它们接过了由鸟们交来的、夏天山地自然音乐主角的接力棒，几乎天天演奏着山地的自然交响乐。把一个夏天的山地弄得热闹非凡。虽然这交响并没有多少人间的听众，但完全不影响这交响乐的优美与动听。这乐，原本就不是为了演给人们听，它是一首首的虫界的恋曲。它们知道，它们的辉煌不会持久，十几天而已。得抓紧时间去完成它们与生俱来的基因传递的任务。

当然，蝉们不同品种出生的时间是不同的，因此就有了从初夏到秋仲的不同的蝉歌唱晚，并不用担心多天以后蝉曲的消息。只是，它们的音乐也有夏秋之分，那是夏的热烈，秋的绵绵，还有略略的伤夏与悲秋。

白杨树之下的大水渠中，来了好多消暑的泳客，然而蝉们并不在乎他们的喧闹，一如既往地奏着它们的乐曲。

暂暂地，天暗了下来，村径的太阳能灯开始履行它们的职责了，泳客们大都散去，四周没有了人的喧嚣，而唱晚的蝉歌却更加清晰而辽远了。

山里的夏夜蝉歌唱晚，好美！

杨焕文作于2025年7月30日晚

文/爱也无由

图/手机随拍

曲/

杨焕文作于2025年7月30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