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行之·哈达铺

嘉岭老翁

2025年7月24日 晴 哈达铺

甘南行之·哈达铺

知道哈达铺，是在红军长征的故事里。多年来，一直以为它是高原之上的小镇子，没想到它竟然是个“大地方”。

细想起来，过去对哈达铺的误读大概是因了两个词：一个是“高原”，另外一个是“铺子”。高原——荒凉偏僻，人口稀少；铺子——店小，门面不大。所以就下意识地把它归于小地方了。

今天到这里才发现，哈达铺虽然处于青藏高原东缘与西秦岭余脉的交汇地带，但它并非突兀地矗立在高原之上，而是处于一个群山环绕的盆地里。周围或远或近的山峦，并无陡峭山峰，整体舒缓如黛，宛若温柔的怀抱一般，构成了护佑哈达铺镇的天然屏障。

这让我想起欧阳修《醉翁亭记》开头那个句子：“环滁皆山也。”哈达铺，何不似滁州也！

有山便有树，有树便成林。哈达铺周边有3万余亩森林覆盖，镇旁有秋未河流过汇入白龙江，属于温带湿润气候，是一片宜居之地。哈达铺镇所在地座落盆地中央，平平展展，视野开阔，建筑布局规整有序，犹如内地老城。这里是川甘交通必经之地，多民族杂居，风俗习惯相互融合，人们南来北往，既有高原的雄浑，又有江南的婉约。

导游说红军在哈达铺曾经休整了六七天，有一条老街，叫红军街，保留着毛主席、周恩来等红军中央领导和一、二方面军的旧址，以及那个颇有名气、被写进史册的邮政所，让我们自己去寻找探访。听了这话，大家像放飞了的蝴蝶，扑楞着翅膀散开了。

我们走了几步，见一位骑电动车的姑娘经过，便拦住问红军街怎么走？她热情地指给我们一条巷子，说进了巷子左手边有一街口，拐进去看见飘红旗的地方就是了。

这是镇子大街后的一条新建商业街，老长老长，我们沿街找去，过了一个十字，看见街角有一棵老柳树，随后便见街两边有许多五角星里绣着镰刀斧头的红旗。风一吹，旗帜飘扬，哗啦啦的声响像极了当年红军行军的脚步声，让人立刻感到进入了红军的行列，感染到了历史的本色。

我们第一个找到的是张家大院，门口立着“哈达铺会议旧址 红二方面军指挥部”的石碑。张家大概是个富裕殷实之家，院子挺大，门里一左一右有两棵长得非常繁茂的果树，满树果子密密扎扎，是珠圆玉润的那种青翠，压得树枝都坠下来了，似乎预示中国革命必将取得累累硕果。树后是一排高台大房，台阶的右侧有一组雕塑，是贺龙老总跟任弼时正在下棋；西厢房前另有一组雕像，是红军战士给关向应等人剃头。这些场景都让人感到了几分寻常人家的暖意，显示一种红军经过腊子口战役后，一切已经风轻云淡，胜利在握的样子。

我们又先后参观了红四方面军的住址，萧劲光的旧居。

继续往前走，是一座关帝庙，门头高大，建筑突出，彩绘斑驳，说明了它在当地的重要地位。庙门旁边的石碑上写着“哈达铺会议旧址暨红军干部会议旧址”，门柱上的对联是：“七千铁流梦逐家国长征传薪火，一张报纸指向陕甘革命开新局”。庙院里头树荫遮蔽，墙上的老照片里，几位红军战士正围着察看一张报纸，那就是从邮局找到的《大公报》。正是这张报纸，让困顿迷茫的红军知道了陕甘有根据地；正是这张报纸，让毛主席下定决心“到陕北去”。陕甘支队也就在此诞生。

出了关帝庙，再读了一遍那幅对联，品味那一字一句间浓缩着的红军长征的壮志，忽然觉得红军在历史转折关头的豪迈，也冲上了我的脑门。

距离关帝庙不远处是义和昌，它是一个药铺。毛主席和张闻天就住在这里。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觉得这药铺正像征着毛主席思想路线，它就是治愈红军各种幼稚病的良药。

与众不同的是除了“哈达铺会议旧址 毛泽东张闻天住室”的石碑外，义和昌门口还挂着红灯笼。门楣上“义和昌”三个字虽已有点褪色，却透着一股庄重之气。义和昌主体建筑临街，由铺面和后院两部分组成，至今依然保存着当年的原貌。院里果树上的果子比张家大院的更密更大。院子早有游客在里面参观，我听见有人介绍说：“毛主席和张闻天当年就住在这里，靠窗的桌上摆着盏煤油灯，灯芯挑得很亮，夜里就着灯光看地图，写电报……”我赶紧凑到跟前去看，恍惚间好像看见灯光里的人影，指尖划过地图上“陕甘”二字，轻轻一点，便定下了万里长征的新方向。

毛主席旧居不远处的街道斜对面就是那个因一张旧报纸而知名天下的邮政所。当年中央红军就是在这里找到一张报纸，其中一条新闻上提到的陕北红军，让毛主席眼前不觉一亮 : 陕北、陕北。瞬间，毛主席的铅笔一落，在地图上划了一个红圈，长征落脚点由此诞生，伟大的长征也有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里现在立着“哈达铺会议旧址 邮政代办所”石碑。邮政所仍在营业，柜台后坐着一位女同志，不过柜台上摆的是药材和用以展示的旧报纸复制品，旁边有两组雕塑，一组是柜台内外两位老人做买卖的情景，一组是红军战士靠墙读报的景象，都很生动写实。

走到红军街尽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咦，怎么没有见到周总理的旧居？”正懊恼时，路边卖水果的姑娘指了指巷子里：“往里走，同善社就是。”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进去，果然见一座紧凑的小院，门口立着石碑:“红一方面军司令部 周恩来居室”。同善社北面有一间大房子，门口的窗前爬满了牵牛花。推门时吱呀一声，我真担心惊动了开会的首长们。房间里摆着张旧木桌，桌上的搪瓷缸摆放齐整，还带着斑驳的红漆，似乎还有余温。我想象着当年雨夜在这里开会的场景，心里也激动起来。油灯下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门外的警卫攥着枪，听着屋里的争论与决断，直到天快亮时，首长们推开门坚定地说：“定了，到陕北去！”

红军街的尽头，建有一座巨大的仿古牌坊门——红军门。出红军门时，有一群西北工业大学（兰州）的大学生前来参观，还一群穿校服的孩子举着冰淇淋跑过，笑声落在一面面飘扬的红旗上，落在街道两边店铺的人家里，落在绿意盎然的树木花丛中。忽然觉得原来这就是当年红军想看到的模样——幸福，安稳，热闹，有烟火气。当然，还有国强，民富！

这，是不是他们的初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