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胜迹 屐痕处处，‍千年古刹国清寺，浙江·天台

熊梅生

　　到天台一定得去国清寺。国清寺位于天台山南麓，离县城很近，大约六七里。我们是怀着敬畏和崇拜之情而来的。

国清寺的魅力在于它是佛教天台宗的发源地，可谓源远流长。从隋朝天台大师智顗入天台建草庵讲经始，距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据说，南北朝陈宣宗太建七年（公元575年）时，天台宗开山法师智顗率众僧徒来到天台，结茅成庵，遍植松柏，坐禅修行，数年后初成规模。至隋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应晋王杨广之诏，智顗离天台山北上，不幸中途病逝，临终留信，言及在五峰山麓建寺之遗愿。杨广得书后，于第二年派司马王弘协助智顗弟子灌顶将五峰山麓的天台寺建成，实现了智顗的宿愿。大业元年（公元605年）杨广称帝，尊智顗“寺若成，国即清，当呼国清寺”之遗言，赐匾额“国清寺”。国清寺不仅是中国佛教天台宗的祖庭，还蜚声海外。日本佛教天台宗，尊天台国清寺为祖庭。同样，韩国佛教天台宗也尊天台国清寺为祖庭。

天台山，真正的“佛国仙山”，成为唐朝诗人们追求心灵宁静、身心和合的神圣之地。许多高僧、高道长期隐居于此，许多诗人们也为了寻访他们而来到天台。李白有诗：“天台国清寺，天下称四绝。”“天台连四明，日入向国清。”有人做过统计，《全唐诗》收录两千多位诗人的作品，其中题目中有“国清”的诗歌就有7首，国清寺受唐代诗人推崇程度可见一斑。

　　进入国清寺景区，未入山门，一座饱经风雨的古塔先入眼。建于 1400 年前的隋代古塔高耸入云，也叫做“报恩塔”，是晋王杨广为了报答智者大师帮他授菩萨戒而修建的，塔建成于隋仁寿元年（公元601年）十月。“雁塔高排出青嶂，禅林古殿入虹蜺。”，高近60米的隋塔成为国清寺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可谓高塔迎远客，佛光照世人。巍巍古塔坐落在国清寺“南大门”木鱼山下，我们从山坡拾阶而上到达塔基，近处观瞻只见塔六面九级，空心，砖壁上长满了青苔和荒草，满目沧桑。细看四周砖壁上雕有佛像，栩栩如生，十分精美。古塔经历千年而依旧屹立，令人叹为观止。

　　隋塔旁边，国清寺外的大道边，七座佛塔一字排开，如同是国清寺的护寺使者。国清寺山门前的七佛塔，是为纪念“过去七佛”而建，他们分别是：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浮佛、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和释迦牟尼佛。因为是祭祀过去七佛，所以建在寺院门前。据说日本著名的“国东塔” , 就是以国清寺的七佛塔为祖型而建造的。

　　一座方形的亭子横跨大道，这个亭子被称为寒拾亭。是为了纪念唐代国清寺的寒山、拾得两位高僧而命名的。这让我想起苏州枫桥的寒山寺。寒山寺建于公元５０８至５１９年的梁代天监年间，当时名叫"妙利普明塔院"，唐代时，寒山、拾得两位高僧到此住持，后人为纪念寒山，改寺名为寒山寺。寒山拾得生活在唐朝贞观年间，两个人佛法高妙，诗才横溢，佛门弟子认为他们分别是文殊、普贤菩萨转世。民间奉为“和”、“合”二仙。到了清代，雍正皇帝敕封寒山为“和圣”，拾得为“合圣”。所以天台山也成为了中国和合文化的发地。寒拾亭的前后亭额上分别题写“五峰胜境”和“万松源处”。

　　穿过韩拾亭，一条深而宽的沟壑呈现眼前，两岸是天台山的层林，已近深秋时节，山林树叶渐现斑斓。一座粗犷古拙的石拱桥静卧沟壑之上，桥身以石块堆砌，桥面以鹅卵石镶嵌，桥两端有石狮守护。此桥名为“丰干桥”，建于南宋时期，为纪念唐代高僧丰干而建。丰干原为国清寺的舂米僧，与该寺的寒山、拾得一起，被誉为“三贤”。看来在寺院的众僧并无职位贵贱之分，得道顿悟者即可为高僧。

　　站在桥面观望，只见河道在浓荫掩映下曲折蜿蜒，源头从山坳中左转而出，下游向右隐入茂林，河床中有山洪冲刷的痕迹。溪水由山上潺潺而来，清澈见底，穿过桥洞，流向下游。眼前正值枯水期，溪中数处露出干涸的鹅卵石河床。一阵秋风吹过，片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掠过桥面，飘入溪中，随水而去。寺院的黄墙上“双涧回澜”四个大字赫然在目。这里是天台山八大景之一的“双涧回澜”。双涧，指的是发源于天台北山的北涧和发源于灵芝峰黄泥山岗的西涧。两支涧水汇合于寺前的丰干桥畔，向东流入溪。北涧自北山而下，曲折奔流几十里，到国清；而西涧从映霞峰上直湍而下，流程仅二，三公里。因此北涧之水常清澈，西涧之水常浑黄。特别是多雨季节，一清一黄，交相激荡，蔚为壮观。春夏多雨时，两涧水交相激荡，原本东流的涧水有时会出现回流现象，加上拱桥、古木、黄墙、青峦的衬托，就形成了“双涧回澜”一大景色。

　　丰干桥堍立有一块石碑，上书“一行到此水西流”七个大字，还有唐代诗人孙誧的一首诗：“一行寻师触处游，到天台后始应休。因知算法通天地，溪水寻常尽逆流。”这块石碑是为了纪念一行到国清寺学习算数而立的。一行禅师姓张名遂，河北巨鹿人。一行对我国天文学的贡献是非常突出的。他在编写《大衍历》过程中，碰到一些计算难题，打听到国清寺的达真法师精通算法，于是不远千里，前来求师。这一天，国清寺的达真和尚正在寺院中布筹运算，忽然对他的徒弟说：“今日有弟子自远方来求我算法，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通报？”再算了一筹，又说：“门前涧水向西流，弟子就到了。”于是，达真和尚急忙起身相迎，一行当即跪拜认师。就在这时，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响，寺前本来往南流的涧水竟突然向西改流。达真和尚激动的对弟子们说：“一行千里求算，真诚感天动地，连涧水都为之西流，何愁新历不成。”从此，一行就在达真和尚的指导下，经过二年的刻苦钻研，终于编成了《大衍历》。“一行到此水西流”，成了虚心求教的千古佳话。

信步向前，只见一沟清涧环绕寺院，光滑的溪石绿苔丛生，古木倒映入水中，更增添了幽深的古意。正对丰干桥的是一面影壁，上书“陏代古刹”四大字，影壁东侧有一不大的门，即为国清寺的山门。一般来说，寺院山门都是坐北朝南开的，而国清寺的山门要别具一格朝东开。国清寺这种将大门朝东开主要原因是国清寺前方开阔地很少。寺门东开，不仅避开了寺前开阔地不足的缺陷，反而平添了几分“步至佛寺不见寺，停立门前门何处”的含蓄之美。同时寺门东开也符合“紫气东来”的风水学说。

　　国清寺前影壁上的“陏代古刹”四个大字，出自前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的手笔。为什么是“陏代”，而不是“隋代”，曾经让众多游人费解。“陏”是个古字（读音为duò舵），这还得从历史的深处挖掘出一段被湮没的往事。隋朝开国皇帝杨坚的父亲杨忠，乃是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北周王朝的开国元勋，战功赫赫，官至上柱国，封为随国公。杨忠死后，杨坚承袭父爵以随地(湖北随州)。以承袭了随国公从而成为开国皇帝的杨坚，将他创建的朝代大号定为＂随＂，但＂随＂字带＂走＂之底，自己打下的江山随便溜走可不好，故名之为：陏。但陏朝不足四十年，就被李渊父子夺走了。唐朝建立之后，认为“陏”是个不吉利的文字，而改为“隋”。赵老在题字时用了隋代时期的写法，目的就是为了彰显这是一座始建于隋朝的千年古刹。

　　进入寺庙，穿过一条掩映在竹林中的甬道，国清寺各殿显在参天林木之间。土黄色的院墙和翠绿色的植物黄绿相衬，颜色和谐。人行其间，自然脚步放缓，感受到清凉和自在。

国清寺内建筑依山就势，层层递高，参差错落，殿堂、厅廊、院落数以百计，古木参天，层林叠翠，清幽深邃，风光旖旎，文物古迹，胜迹美景难计其数。国清寺四周围着五座山峰，使古寺深藏幽谷之中。而寺院的景色清幽，隐入深山，走在寺中，确实有世外桃源的感觉。置身其间，真正可以做到清心养性，沉淀心灵，修禅悟道，洗涤尘埃。那盘根错节的古树铺就的浓阴和四周如屏障的群山让你有一种如入井底之感，头顶上的那一方蓝天如染上青苔般的绿意。苍郁幽静的氛围会将你的心神纳入恬淡的佳境。

　　穿行在三圣殿左边的廊道里，墙壁上镶嵌着的“鹅”字石碑令我驻足。相传鹅字右半边是王羲之的真迹，左半边是天台山人曹抡选补写的，为此，他日夜临摹王羲之的碑贴，整整练了7年，终于将“鹅”字残缺的半壁补上。两边浑然一体，达到了乱真的程度。

　　穿过一道圆洞门，在大雄宝殿东侧有座秀气的六角凉亭，亭前矮墙边有株苍虬多姿的老梅树。相传为国清寺首任住持灌顶禅师亲手所栽，距今已有 1300余年的树龄，树身扭曲腾挪，树干似龙爪瘦骨嶙峋，却仍枝繁叶茂，据说每当二三月花期，墙头两侧花团雪白锦簇，香飘数里。此梅即“隋梅”，它与湖北黄梅县江心古寺遗址处的晋梅、浙江余杭大明堂院内的唐梅、浙江超山极慈寺前的宋梅并称为我国四大古梅。邓拓先生曾有《题梅》诗赞曰：“剪取东风第一枝，半帘疏影坐题诗。不须胭粉添颜色，犹忆天台相见时”。在千年古梅前留个影，大有青春勃发的感觉。

　　盘桓在国清寺时而可遇僧人的身影。感觉僧人们始终保持一种避世独立的修行态度，坚守佛门应有的那份清净，据说僧人们每日的修行是严谨又清苦的。每天凌晨 4 点，木鱼声响，起床上早课。6 点整，吃早餐、打扫庭院；8 点整，上课；下午 4 点后，大殿诵经唱赞；直到晚上 9 点半，熄灯休息。

　　国清寺有古木参天之秀，有柳暗花明之妙，更有许多博大精深的人文古迹，令人留连忘返！实在非一时半日所能尽览。寺内梵音绕梁，香烛鼎盛，袅袅青烟升腾而上，将整座寺庙笼罩在淡淡的佛香之中。塔碑、隋梅、佛塔、经楼错落有致，屋檐叠嶂，细细体会，处处都有一番韵味。寺院的山墙绵延在斑驳的光影里，清幽自在。这里的一墙一瓦、一草一木和潺潺山涧，都向来者讲述着久远的故事。

　　回望佛门圣地，五峰环抱，双涧萦流，古木参天，伽蓝巍峨。朝闻晨钟晚归暮鼓，收获的是远离世俗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