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的故事

健康平安

　　六十年代，赵卫东家里养了一只猫。

这只猫，铜棕色的底色，夹有纯黑色的斑纹图案，且有一圈较浅的铜色呈环状包围。这只猫，两耳间距较近，大小适中，耳根宽阔，耳宽深，顶端较圆润，看上去就像一只虎。因此，家里人都称其为“小老虎”。

猫，可爱的小猫，翻墙越院，上树下坡，身手敏捷，像猴子一般地灵活。猫有着一双亮晶晶蓝莹莹的眼腈，闪动着机智的灵光，并且猫眼具有夜视的功能，是黑间抓捕猎物的高手。

很多人都爱猫，猫不但是除害灭鼠的能手，也是讨人喜欢的小动物。赵卫东的家人，特别喜欢这只“小老虎”。

　　赵卫东家的“小老虎”，既可爱又调皮。白天睡觉时闭一只眼还睁一只眼，警惕性特别高。如果有人从它的身边经过，哪怕是用脚尖落地那么轻，它也会惊醒并爬起来抓住你的裤脚。你若蹲下身，它就会仰卧在地，撒娇般的四只爪子朝天来回乱舞逗你开心。它喜欢玩球，它会把球抱在怀里满地乱滚。它也会把你正在编结的绒线团当球来玩耍，随后扔在一个旮旯处里让你去好找……

赵卫东家的“小老虎”，既调皮又机灵。不管在里弄里的什么地方只要看到家里人，它都会扑到你的脚边绕几圈，然后叫几声再跑开。而其他任何人，你就是成心去抓它捉它，也叫你“水中捞月，一场空”。如果家里人叫唤，只要“小老虎”听到就会奔跑过来，然后由着你抱着一起去闲逛……

这只“小老虎”陪伴了赵卫东一家人有三年之久，人和小动物之间也产生了感情。虽然六十年代没有什么养宠物的说法，但是这只猫的确是一家人非常喜欢的“宠物”。

然而，在一九六六年上半年，赵卫东家里的“小老虎”却不见了踪影……（详见2020年3月31日美篇《一只猫的故事》一文）

　　那一年，赵卫东在隆昌中学读书，上半年正是初中一年级的下学期。

刚进初中，学习并不紧张。当上大队墙报委员的赵卫东，又收获了一份爱情，与同班同学顾小玲谈起了恋爱。这一天早晨，赵卫东和顾小玲以及她的闺蜜张美华同学三个人结伴去上学，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见到几个同学围成一堆。赵卫东喜欢看热闹，顾小玲不让他去看，他就叫张美华拉着顾小玲先进教室去，他一会儿就来。

赵卫东看到有个同学抱着一只猫要进校门，被两个戴着“值日”袖章的女同学拦在了门外。

那个同学矮矮胖胖的，有着一张圆圆的脸。赵卫东不认识他，看到他的脸跟个皮球似的就忍不住要笑。赵卫东是整个学校里五个大队长里的一个，有权去处理这件事情。何况，两个值日女同学中还有一个大队长——大队学习委员吴爱智。

圆脸男生不卖女同学的账，非要把小猫带进学校说是让同班同学们看看。吴爱智拦住不放，围观的几个同学也觉得圆脸男生不该把猫带到学校里来。圆脸男生恼羞成怒，正在吵闹的当口儿，赵卫东走过来了。

赵卫东见是一只虎斑花纹猫，大小和模样跟他家丢失的猫差不多，便怀疑是“小老虎”。赵卫东走近前左看右看看不准，再摸摸猫的头，猫也毫无亲热感，才确定这不是他家失踪了的小猫咪。

看到赵卫东左胳膊上的“三条扛”标志，圆脸男生不吵了。圆脸男生改变了主意，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语气亲切地恳求赵卫东让他把猫带进去，说给同学们看过以后就放了它，他家的猫认识他的家。

赵卫东说：“每天安排值日生，是学校里的规定。她们俩不让你带小猫进校园，是怕影响到同学们的正常上课。并且小猫一下子见到那么多的陌生人它会害怕，万一咬了同学怎么办？”

圆脸男生支支吾吾，一个劲的讨好赵卫东。赵卫东指着吴爱智说：“带小猫上学，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今天她们俩是值日生，她们要是放你进去了，出了事情她们俩要负责。你能担的起这个责任并保证不被老师发现吗？”

“这个，这个……”圆脸男生不敢表态，望着赵卫东。

这时候，吴爱智跟赵卫东耳语了几句，赵卫东问圆脸男生是哪个班的同学。

圆脸男生没有回答，倒是边上有个同学代他回答了：“初一（1）班的。”

赵卫东笑了笑，说：“哦！是姜玲巧班上的。”赵卫东拍了拍圆脸男生的肩膀，说道，“早读课的时间快到了，你还是在校门口把你的小猫放了让它自个儿回去吧。”

圆脸男生把小猫紧紧地搂在怀里，盯着赵卫东和吴爱智他们看：“不行，不行的……”

赵卫东问：“怎么不行？你不是说你的猫自己能回去的吗。”

圆脸男生见实在没办法了，只得说了老实话。

圆脸男生有个同学跟他关系很好，听说同学家里老鼠多，圆脸男生答应改天送一只猫给他。今天在校门口恰巧是吴爱智当值，吴爱智见圆脸男生是抱着书包来上学的，心生疑惑，便叫他把书包背起来。不料书包后面夹着一只布袋，布袋口露出了猫咪的小脑袋……吴爱智要圆脸男生把小猫扔掉，否则不让进校。圆脸男生不肯，抱着小猫求情，他舍不得扔下小猫，因为这只小猫根本就不认识他的家。

最后，吴爱智和赵卫东商量，暂时把这只小猫寄养在学校的值班室。让看校门的老爷爷用绳子绑着，到放学的时候，再归还给圆脸男生。

　　放学路上，赵卫东把早晨在校门口发生的事情讲给顾小玲和张美华听。顾小玲说她也很喜欢小猫，住在平房里，家里老鼠多，养只猫能捉老鼠又能玩，多好。

六十年代的上海，夏天都没有蚊子，但是老鼠特别多。赵卫东住在楼上，经常能听到自家的天花板上老鼠打架“吱吱吱”的叫声，很是吵人。好不容易找人要了一只猫养在家里，几年里听不到鼠叫，都是“小老虎”猫的功劳，想不到这只好猫平白无故的失踪了，真令人惋惜。

顾小玲想养一只小猫咪玩，赵卫东要讨她开心，更重要的是想在女友的面前表现表现自己。他跟顾小玲说：“一个礼拜之内，我给你弄一只猫来。”

猫很机灵，遇到生人它跑的特别快，想要空手去捉它并不容易？赵卫东家住的里弄里猫倒是不少，不过绝大多数都是邻居们家里养来捕老鼠的。熟人熟面的，他也不忍心下手去捉。何况，捉也不容易捉到。

眼看限期逼近，一根猫毛都没有弄到，赵卫东也没办法了。

每天见到顾小玲，他闭口不提猫的事，也不敢讲。有一天，赵卫东在操场上遇到了姜玲巧，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圆脸男生。赵卫东问姜玲巧：“你们班有个圆脸的同学，他叫什么名字啊？”

姜玲巧有些纳闷，问赵卫东：“你说话不清不楚的，人的脸不都是圆的吗？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赵卫东笑了笑：“哦！就是比正常人的脸更圆，那个个子也不高的同学。”

姜玲巧眨了眨眼睛：“是童菲吗？”

赵卫东问：“童菲？男的还是女的？”

姜玲巧瞪着眼睛问：“你问的是男是女啊？自己不说清楚反倒来问我，童菲是女的。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玲巧是赵卫东一个里弄里的邻居，从小就在一起玩，关系很好。要是换上别人，赵卫东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问题，人家早就甩胳膊走人了。

赵卫东咽了一口唾液，清了清嗓子，把吴爱智值日那天圆脸男生带猫上学被拦下的事情告诉了姜玲巧，末了说：“我要问他在什么地方能搞到猫，我想养一只。”

姜玲巧问：“你找他就是了，找我干嘛呢？”

赵卫东笑着说：“我怕他还生我气不告诉我，想请你帮帮我那个忙……”

姜玲巧摇了摇头，望着这个在幼儿园就是同学的赵卫东，无可奈何的笑笑：“到现在我还不明白你要找的人是谁。干脆，你跟我一起到我班教室里去认一认吧。”

赵卫东说了声：“好呐！”跟在姜玲巧身后，俩个人往教学楼走去。

走进教学楼大门，就看到顾小玲和一个女同学站在教室门外正说笑着往这边看。见到赵卫东和姜玲巧走过了初一（3）班的教室，赵卫东并没有拐进自己的教室，顾小玲就问赵卫东到哪里去？赵卫东顺口答道：“去大队部开会。”因为姜玲巧当时也是大队长，担任学校的文体委员。

在初一（1）班教室的门口，赵卫东问清了那个圆脸男生。圆脸男生说他那天带来的小猫不是捉的，是他家邻居家的母猫一胎生了六只小猫，他去要了一只，在家里养了几个月不想要了才送给同学的。赵卫东问圆脸男生，还能替他要一只吗？圆脸男生笑了笑说，邻家早就没有小猫了。如果想养猫，他们家附近有一家卖小猫的，不过不在门面房，是一户人家私自卖的。

赵卫东记下了那家私自卖猫的地址，谢了谢圆脸男生和姜玲巧。刚走进自己的教室里，迎面遇到讲台旁站着聊天的顾小玲。顾小玲问赵卫东：几分钟就结束了，大队部开的是什么会啊？

赵卫东笑了笑：“碰头会。”顾小玲一撇嘴，用力在赵卫东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碰你个头。下次再骗人，我饶不了你。”跟顾小玲在一起聊天的女同学叫俞沁晨的也咧着嘴伸出一只拳头在赵卫东的眼前亮了亮，惹的旁边的几个同学大笑。

赵卫东憨憨的笑着，朝自己的座位上走去。他的同桌任瑷婉问他：“你就那么怕顾小玲？”赵卫东在任瑷婉的耳边低声道：“这是策略。”任瑷婉眨眨眼，思想了半天都没有明白过来。

　　那个时候，赵卫东对路形不熟，当初考进隆昌中学报到的那一天还是叫邻家的学姐孙秀英带他一起来的呢。圆脸男生留给他的地址，是杭州路某里弄某某号的一户人家。

杭州路赵卫东认识，小时候跟妈妈经常到杭州路菜市场来买过菜。杭州路不算长，但是它穿过了宁武路、临青路、周家牌路和宁国路的四条马路。这家猫店究竟在那个方位，赵卫东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从宁武路起步，一直往西走，不会走冤枉路。因为隆昌中学位于海州路，海州路跟杭州路接壤，两条路之间被一条横马路隔开，这条横马路就是宁武路。

赵卫东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花钱去买猫。他后悔太匆忙，当时没有问清楚圆脸男生一只猫要多少钱，他准备带一元钱应该差不多够了。

回到家里，赵卫东数了数存钱罐里的钱，这些钱都是他平时帮妈妈买菜打酱油积余下来的零用钱，总共还不到一元钱。赵卫东有办法，到楼下后院的储藏室去翻找，最起码也能找到一些废旧物品可以卖几个钱来凑数。

六十年代，一元钱对一个初中一年级的学生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赵卫东凑足了钱，喜孜孜地跟顾小玲道了歉。说自己说了大话对不起她，捉不到猫他要去买一只送给她，钱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是星期六，放学后一起去挑选小猫咪。

顾小玲说花钱买我就不要了，真正捉不到也不怪你。你只有两条腿而猫是四条腿的，你当然捉不到它了。

赵卫东眨巴着眼睛，望着顾小玲问：“你是在笑我没本事啊？我是不敢骗你了。否则的话我去买一只猫回来说是我捉的送给你你也不会知道。关键是你有言在先，我要是再骗人你就饶不了我……”

顾小玲抿嘴一笑，问赵卫东到哪里去买猫？赵卫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刚要递给顾小玲看，不料被身后的一个同学一把抢过去。

马兆磊同学抢过纸条哈哈一笑：“是不是情书啊？敢在教室里正大光明的传递，得先让我看看。”

顾小玲不知道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心情有点紧张，见赵卫东一付无所谓的样子，慢慢也就放松了下来。看过纸条，马兆磊问赵卫东：“你要去这个地方？”

赵卫东点点头，问马兆磊：“我打算放学后跟顾小玲一起去买只猫，不知道这个地方远不远，你认识这地方吗？”

马兆磊说：“这地方我去过，我小学有个同学就住在这附近。我认识路，放学后我带你们一起去。”将纸条递给顾小玲，又问赵卫东，买猫干什么家里有老鼠啊？

赵卫东朝顾小玲笑了笑，顾小玲接过那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看了看说：“这地方好像是在临青路的西边，靠近周家牌路……”赵卫东对马兆磊说：“买只猫玩玩。”

马兆磊扭头望了望顾小玲，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周六下午只有两节课，三点多钟就放学了。马兆磊、赵卫东、顾小玲和张美华四个人从海州路匆匆穿过宁武路马路往杭州路方向走的时候，随后与其他同学一道的任瑷婉问他们要到哪里去？赵卫东朝她招了招手，任瑷婉便一蹦一跳的跑过来了。

五个人找到那户人家。这是一个座落在里弄最南边的平房，靠弄堂口的院子里放着二只铁丝编成的笼子，大概有十几只小猫关在里面。“老板”是一个约四十多岁的大胡子男人，听说是来买猫的，便十分热情的招呼着几个同学。

任瑷婉也是很喜欢小猫的，见到两个笼子里活泼可爱的猫咪，她激动的放下书包，蹲到铁丝笼的跟前，通过笼子的铁丝网，伸出手指逗小猫咪玩。

赵卫东和马兆磊同猫“老板”谈价钱，“老板”说每只猫只要二元。一听价格，赵卫东傻眼了，他跟“老板”讨价还价，猫“老板”说，至少不低于一元五角钱。猫“老板”说：“我的猫都是优良品种，价格便宜，从来没有人跟我讨价钱。看你们是学生，我让你们五毛钱，还可以任你们挑选小猫。”

马兆磊望着赵卫东，赵卫东附耳过来：“我只有一元钱。”马兆磊点了点头，问猫“老板”：“一元钱你卖不卖？”

猫“老板”的头摇像拨浪鼓，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一口，歪着头不朝他们看。

这时候，顾小玲、张美华、任瑷婉也劝“老板”一元钱就卖了吧。那老板沉默不语，一付不情愿的样子。

马兆磊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有一分的二分的五分的，还有二个硬分币。低头数了数，问“老板”：“加二毛钱，一元二行了吧？”

猫“老板”瞄了一眼马兆磊手掌心的钱，不动声色的冷冷道：“最低一元五毛钱，少一分都不卖。”

马兆磊气的差一点要搧猫“老板”一个耳光，他把二毛钱往自己口袋里一塞，拉着赵卫东，招呼着几个女同学就走。

猫“老板”吸着香烟，默默的望着几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走向院门，生意没做成他心有不甘，一脸的失望。忽然他眼前一亮，一边招手一边叫了一声：“小姑娘，你的书包忘记带了。”

任瑷婉闻听“哦！”了一声，回过身来拿起书包，朝猫“老板”一笑：“谢谢你噢！”

那猫“老板”也微微一笑，咧着大嘴问：“你怎么谢啊？”

马兆磊回过头望着，问猫“老板”：“你要怎么谢？”

猫“老板”是老江湖，有一双毒眼，看人不说是入木三分，一分半大概是有的。他看马兆磊的这个模样，不敢“豁边”（沪上方言，意即“出差错”）。知道不是个好“剃”的头，便佯装着可怜相，朝马兆磊咧嘴一笑：“要是你们买我的猫，就是对我的最大感谢。”

马兆磊狠狠地瞪了猫“老板”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十分扫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赵卫东朝顾小玲一笑：“没想到一只小猫咪要这么多的钱，你放心，过几天我能赚到五毛钱，就把猫买下来。”

马兆磊望了望顾小玲，又朝赵卫东白了一眼：“那老家伙死脑筋，你还想去买他家的猫啊？两块钱一只猫也太贵了吧。什么品种优良优良个屁啊，有钱也别去他家买了。顾小玲想要一只猫咪，我另外去想办法……”

赵卫东说：“你别麻烦了，这个事情我会解决的。”

顾小玲说：“你们俩都不要烦了，我只不过是说着玩的，有猫没猫我都无所谓的。”

赵卫东说：“不！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会攒足钱再跑一趟……”

马兆磊瞪着眼睛对赵卫东骂了一声“蠢货”，在他的后肩上重重地拍了一掌：“我说过，有钱也别去他家买了，你给我牢牢记住。”然后，跟三个女生打了个招呼，一个人快步地朝前走了。

　　赵卫东没有兑现承诺，一见到顾小玲就有点内疚。聪明的顾小玲感觉到了，就取笑他遇上一点点小事就放不下，像个书呆子似的。赵卫东假装生气要打顾小玲，顾小玲就跑。赵卫东一把抓住了顾小玲，在半空中挥舞着拳头。顾小玲望着赵卫东不温不火的样子并不害怕：“打呀！你打呀！我让你打……”

赵卫东将拳头冲着自己的脑门轻轻地敲了一下，笑着说：“打！打！我打我自己可以吧？”

顾小玲伸出手指在赵卫东的前额上点了一下，莞尔一笑：“把脑袋瓜子打笨了，我可就不理你了。”

望着女友甜蜜可爱极了的样子，赵卫东情不自禁地挽起顾小玲的一支胳膊，俩个人靠在一起。走在顾小玲另一边的是张美华同学，张美华见他俩亲密，便侧过脸来并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这是他们到杭州路那边买小猫没买成的第二天放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顾小玲对赵卫东说：“又在想买猫的事情了吧，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看你今天一直是心不在焉的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有人会怪你的。我已经准备了五毛钱，过几天去买猫的时候我把钱也带上，你就别担心了。”

赵卫东说：“我说我把猫送给你的，怎么能要你出钱？不过，我很快就会有钱的。昨天回家说要买本子，我妈妈又给了我一毛钱。只差……”

顾小玲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瞪着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盯着赵卫东看。看得赵卫东“心惊胆战”，不敢继续往下说。他知道顾小玲是在怪他，怪他不该在父母亲面前说谎，这跟骗钱有什么区别呢？

张美华插嘴说：“马兆磊不是说不叫你去买猫了吗。”

赵卫东没有说话，看着顾小玲。顾小玲白了他一眼：“你看着我干什么？”张美华接着说：“咱还是不花这个冤枉钱了吧，又不是个小数目。”

赵卫东说了一句“以后再说吧”便不再言语。三个人默默的走着，把顾小玲和张美华俩个人送到家后，赵卫东穿过平凉路，一个人朝家的方向走。马路对面杨浦电影院的大幅海报上，又有新的影片上映。赵卫东心想，如果不去买猫的话，喜欢看电影的他又能多看几部电影过过瘾了。他猜想着，马兆磊不让他买猫，一定是有了新的打算，什么打算他猜不出来。赵卫东决定缓几天后，看看事态有什么新的进展再说。

没有等到有新的进展，倒是有一天的课间操后，正在操场上跟几个女生玩耍的顾小玲小辫子散了，头发乱成一片，原来是扎辫子的橡皮筋断了。顾小玲说她书包里有橡皮筋，便披着长发跟张美华几个同学一起到教室里去。

赵卫东在教室里看到原本扎两根辫子的顾小玲披着半边散发有些狼狈的走进教室，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十分惊讶，赶紧迎上去。问清了原因后，不觉释然。他上前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在顾小玲的散发上像梳子一般上下抓挠，试图将她乱发理顺。顾小玲说了一句话，她说：“你干什么呀？手指头像猫爪子一样……”赵卫东一听，马上停止了动作。他不知道顾小玲是无意中随口一说，还是特意在赵卫东的面前点了一个“猫”字。

马兆磊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顾小玲跟赵卫东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好。几天里马兆磊从不提猫的事，赵卫东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有心要去问问马兆磊，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赵卫东还是想尽快凑钱，不去杭州路那家他也要到别的地方去买猫。答应顾小玲的事情，怎么能反悔呢？

　　马兆磊同学是赵卫东最要好的朋友，他比赵卫东大几个月的生日，事事处处以大哥的身份作榜样，无论是在学习上生活上都予以帮助，甚至在赵卫东与顾小玲谈恋爱的问题上，也提出了许多中肯的建议和要求。

当得知赵卫东喜欢顾小玲的时候，马兆磊曾经有一个建议，但是赵卫东没有采纳。马兆磊对赵卫东说过，顾小玲长得漂亮，追求她的人不少，你学习成绩一般人也长得一般，跟她相处的话你要三思而后行。

马兆磊生怕赵卫东这方面碰了壁失了恋，在精神上受到刺激，耽心这个异姓兄弟会想不开。后来，马兆磊看到顾小玲对赵卫东很好，又向赵卫东提出要求，希望赵卫东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惹顾小玲生气，对女朋友不但要爱，更要宠。

这一次得知顾小玲喜欢猫，而赵卫东又一时间无法满足她，马兆磊便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尽管顾小玲一再表示不必去麻烦，他也决定尽快去解决。

猫“老板”那个傲慢的态度令马兆磊十分反感，一只小猫一元五已经不算便宜的了，他还要二元。马兆磊看不出那两个铁丝笼子里猫的品种哪里优良，与里弄里一些野猫也没有什么区别，二块钱一只，跟抢钱似的。

马兆磊不像赵卫东那么懒，光想着“空手套白狼”。马兆磊打算动手做一只篾罩，就跟前几年里弄里“消灭麻雀”那样，用一根树枝栓上一根绳子支撑起罩子或大脸盆的一边，里面撒些米粒儿在地上，绳子的另一头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当麻雀飞过来觅食米粒时，瞅准机会一拉绳子，将支撑物拉走，脸盆或罩子便随之倒下成盖状，麻雀就困在了里面。

马兆磊打算用这种方法，将诱饵米粒儿换成鱼肚肠来捕捉小猫。没有篾条，他便找赵卫东商量，什么地方能搞到。

马兆磊要帮忙捉猫，赵卫东听了很高兴。但又觉得这个办法好倒是好，去捕捉一个里弄里邻居家的猫，有点不好意思。马兆磊说，不在里弄里搞，他家的附近就有一个堆垃圾的中转站，他曾经看到有猫咪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吃。

赵卫东摇摇头说：“不行，那是野猫。”

马兆磊笑了笑：“什么野猫不野猫的，捉回去一养就是家猫。”

赵卫东想了想说：“那行。篾片不好找，我家里有一只买菜篮子，篾条都断了好几根，放在家里装破烂。我回去把篮子手柄剪除了明天带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当罩子用。”

后来几天，马兆磊没事就往垃圾站跑，他要了解小猫活动的轨迹，并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放诱饵，引猫咪上钩。

马兆磊告诉赵卫东，那几天他天天往垃圾堆跑，一些环卫工人总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看。有一次一个叔叔忍不住走过来问他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在垃圾堆里？那个叔叔说，我们这里的垃圾每天都要运走，即使丢了东西，也不可能天天都来找啊？那个叔叔很纳闷，觉得这个男孩子会不会是智商有问题。

马兆磊说我的智商一点问题也没有。马兆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那个叔叔，叔叔也很感兴趣，给他提供了不少的方便。并且，帮助马兆磊逮到了一只虎斑纹的小猫咪。

次日，赵卫东见到马兆磊那激动的样子，就知道找他干什么来了。马兆磊一进教室，径直走到赵卫东的座位旁，问赵卫东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把小猫咪带给你？

赵卫东说：“等一会吧，等一会我问问顾小玲再告诉你。”任瑷婉听到后，问赵卫东：“猫咪捉到啦？”

赵卫东点点头，笑了。任瑷婉问：“猫咪是什么颜色的，好看吗？”

赵卫东说：“不知道。”

任瑷婉问道：“我也喜欢猫咪，什么时候你带我一起去看看，好吗？”

赵卫东说，没问题。

　　顾小玲不想把同学带到家里来，张美华说要么就到我妈妈的店里来吧。

顾小玲朝赵卫东望了望，赵卫东点点头，顾小玲就对张美华说：“这个礼拜天吧，阿姨在上班吗？”

张美华的妈妈是“临青酱坊”店的负责人，酱坊店就在她家的马路斜对面。酱坊店全年无休，实行的是轮班轮休制。张美华的妈妈是领导，即使休息天她也会到店里来的。

顾小玲和张美华的家中间只隔着一户人家，都是平凉路一千八百多号。酱坊店的隔壁是平凉路1777弄，任瑷婉的家就住在这里。相比之下，还是赵卫东1695弄的路比较远，至于住在长阳路以东的马兆磊，距离就更加远了。

张美华在放寒暑假或者周日没事的时候，总爱往她妈妈上班的地方跑，店里的营业员都认识她，包括经常跟她在一起玩的同学顾小玲。当赵卫东赶到酱坊店的时候，张美华、顾小玲、任瑷婉三个女生已经在店门口等候了。

张妈妈非常热情的叫几个同学到营业厅后面她的办公室里去坐坐，张美华不放心马兆磊，便一个人留在门口等他。

赵卫东和顾小玲、任瑷婉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三张椅子。赵卫东挑了最里面的一张坐下，顾小玲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任瑷婉说留一张空椅子给马兆磊坐，边说边自己一屁股坐到顾小玲的腿上，笑嘻嘻地朝顾小玲道：“我们俩一起坐，你没意见吧顾小玲？”

刚聊了几句话，张美华就领着马兆磊进来了。马兆磊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任瑷婉眼明手快，一把夺过那只包，将包里的小猫咪抱在了怀里。

那是一只跟赵卫东家“小老虎”差不多花纹的虎斑猫，只不过小了一点。那只小猫咪在任瑷婉的怀里乖乖地躺着，倒是很安逸。顾小玲上前想要媷猫毛，任瑷婉说：“别动，它想睡觉了。”顾小玲问：“它跟你说它要睡了吗？”任瑷婉就笑着把怀里的猫拉起来，捉住它的两只前爪对着顾小玲的脸冲来，吓的顾小玲转身就跑。

赵卫东见状，立即喝住了任瑷婉：“让你玩到现在，你还吓她。任瑷婉，你太不够意思了吧？”

任瑷婉扭头冲赵卫东一笑：“哇！你心疼了？我又没吓到她，你急什么急？”任瑷婉把小猫搂在怀里，对着小猫自言自语，“还是身边有个人疼的好，猫咪，你说是吧？”

张美华一旁笑着说：“任瑷婉，你要是嫉妒顾小玲，也赶紧找个男朋友。你看上谁了就告诉我，我宁愿再当一次媒人。”

任瑷婉羞红了脸，急的语无伦次：“好你个张美华……我看上你了……”边说边一手搂着小猫一手要去打张美华。张美华“格格”地笑着，绕着椅子打转转。

马兆磊站在那里望着她们俩笑，赵卫东叫他坐下来歇歇他也不动。赵卫东朝顾小玲一使眼，顾小玲便上前劝开张美华任瑷婉她们俩，趁机要从任瑷婉的怀里把小猫拿过来。

任瑷婉一边避开，一边笑着说：“顾小玲，你急什么，再给我玩一会儿呗。”

顾小玲说：“不行，我得把它抱回家去了。”走近任瑷婉，要去夺猫。

马兆磊走过去，对任瑷婉说：“把猫还给顾小玲吧，改天我再去捉一只更好的送给你。”

任瑷婉把小猫递给顾小玲，扭头睁着眼睛望着马兆磊：“是真的吗？”

马兆磊说：“任瑷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任瑷婉开心的跳了起来，忽然拉起马兆磊的手握着：“马兆磊，你真是我的好马——好马……”停顿了顿，发现几个同学都用诧异的眼光盯着她看，她急忙说下去，“你真是我的好马同学。”

　　望着顾小玲搂抱小猫咪轻轻抚摸着那么一付心爱的样子，赵卫东想起了他家的“小老虎”。他也喜欢猫，“小老虎”活泼可爱的形象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不知道“小老虎”到哪里去了，生不见踪影，死不见尸体。“小老虎”是认得家的，他宁愿是“小老虎”跑远了迷失了方向，也不愿它遇到了不幸。

赵卫东的家里有老鼠，经常半夜三更在楼板上闹腾，搅得家里人夜不能寐。赵卫东的弟弟找朋友要了一只猫，从此家里太平无事。那只猫机灵又乖巧，捉老鼠是能手。赵卫东记得，他家的这只猫捉到老鼠后，先用爪子挠鼠的肚皮，然后松开前爪，在老鼠以为获释后急急逃窜的瞬间，猫咪又迅速的把它抓住，按在爪子下戏耍了一番。待老鼠弄的全身乏力，躺在地上装死的时候，猫才把它叼在嘴里，躲到一个阴暗的地方，去慢慢的享受美食了。

自从养猫以后，非但家里不见老鼠来骚扰，左右隔壁的邻居家也没有了老鼠。赵卫东觉得他家的猫咪是“大功臣”，又勇又猛就像一只老虎，逐取名为“小老虎”。

顾小玲得了猫以后，平房的家里老鼠不再光临，甚至她隔壁又隔壁的张美华的家里老鼠也见少。

至于任瑷婉，马兆磊是不是也为她捉了一只小猫送去，赵卫东就不知道了。

（本文图片均摘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