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魂·文心·诗魄一一绍兴人文古迹游之二

杨柳（上海）

　美篇号：3695753

　绍兴从来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大禹陵、鲁迅故里、沈氏园，都是刻有深深岁月痕迹的古迹，都是活的文物展品；禹魂、文心、诗魄，都是绍兴历史文化的标记。

大禹陵：治水英雄的禹魂

庄严恢宏的大禹陵一一远古时代的治水英雄、华夏“立国之祖”大禹的墓陵，静卧在山青水秀，古树环绕的会稽山麓。

大禹治水的故事家喻户晓。大禹姓姒。公元前21世纪的三皇五帝时期，黄河流域洪水泛滥，部落首领尧让鲧负责治水，但九年未果。后舜令禹接其父鲦继续治水。禹带领民众以疏导取代堵截，“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治水终获成功。

公元前2072年，禹接舜位，缔造了中国第一个王朝夏朝，并划定九州。

　翻开历史，大禹陵已有4000多年历史。司马迁《史记·夏本纪》载：夏十年，“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禹子夏启在此立祠祭祀，后夏孙建造大禹陵。

经过道口横亘的青铜“龙杠”，穿过青石四柱三间的“大禹陵”牌坊，走过两旁栽满松柏、立有十二对远古神兽石的神道，我们来到祭禹广场。

　广阔的广场上有九鼎台、鼓亭、钟亭、禹池、图腾柱，那矗立着百米长、二层楼高的浮雕墙，如展开的一幅叙事长卷，令人震憾。左侧墙上浮雕描绘了大禹平定水患的艰苦历程，右侧墙浮雕颂扬了大禹建国立朝的伟大业绩。

每年农历谷雨前后，国家公祭大禹陵典礼都会在这里举行，来自五湖四海的华夏子孙齐聚于此，共同缅怀这位治水英雄、华夏先祖，弘扬大禹坚韧不拔、无私奉献的禹魂。2006年6月，大禹祭典被国务院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保护名录。

　出广场，过告成桥和青石棂星门，拾级而上，直达古朴庄严的大禹陵碑亭。亭内立有高4.1米、宽1.9米的巨石碑，碑上刻的“大禹陵”三个正楷红色大字，每字1.23米见方，刚劲雄浑，气势磅礴。碑亭周围，苍松翠柏，绿草如茵，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禹碑亭后是享殿，内设神龛，供奉“华夏圣祖大禹之神位”，彩绘壁画展现了大禹率众人治水的宏伟场景。

　来到禹祠。禹祠始建于夏朝第六代少康之时，原为姒姓家庙，为大禹后裔宗族祭祀的场所。进祠见陈列着关于大禹的历史文物和资料。古朴的陶器、精美的玉器和描绘大禹治水的场景的壁画，让我们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大禹带领民众与洪水搏斗的壮观画面。

祠内有前后殿、放生池、曲廊、禹井亭，禹井相传大禹所凿。

　禹庙庄严肃穆，气势恢宏，始建于夏启之时（约公元前2060年）。《吴越春秋》曰：禹子启即位后，“使以岁时春秋而祭禹于越，立宗庙于南山之上。”

　禹庙正殿中央的大禹神像衮袍冕旒，执圭而立，神态端庄；两侧金柱上有颂扬大禹功绩的三副对联。神像后壁绘有九把斧钺，象征大禹疏凿九州、劈山开河、造福于民的丰功伟绩， 令人肃然起敬。

出庙拾级而上，便是拜厅。这是历代帝王、文武百官和大禹后裔祭祀大禹之场所。历史上，秦始皇、汉武帝、清康熙帝和乾隆帝等均曾到禹庙祭祀大禹。其他朝代皇帝虽未亲临，亦遣使致祭。

　走出禹庙大殿，殿前的“窆石亭”和“岣嵝亭”，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禹庙东面“窆石亭”。“窆”为下葬之意。亭内这块“窆石”高2米、形如秤砣，顶部穿孔，相传是大禹下葬所用的工具，是大禹陵的稀世珍宝。

　岣嵝亭内碑文77字，字形奇特，似篆非篆。据传为大禹所书，记载了当年治水的艰苦历程。

　沿禹庙正殿后山的小径上行，登上957级台阶，到达山顶观景台。只见21米高的大禹铜像高高耸立，大禹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左手持耒耜插地，右手指向远方，衣袂被山风鼓荡，仿佛仍在指挥治水大军，庇佑着华夏大地风调雨顺，年登岁稔。5米高的基座上刻有“会稽山大禹像记”，记述大禹治水功绩及其精神传承。

　站在山顶，俯看山下恢宏的大禹陵，仰视大禹治水的铜像，我们感悟良多：大禹陵见证了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它不仅是座4000多年历史的陵墓，更是一座精神丰碑，团结一致、公而忘私、坚韧不拔、改造山河的禹魂，在中华民族的血脉中世代延续。

鲁迅故里：一代文豪的文心

远远就看见一幅巨型的石雕壁画，上面写着“鲁迅故里”四个大字。画下侧是绍兴街景，右侧是鲁迅标志性的半身像：身着长衫，头发直立，胡须浓密，指夹香烟，眉头紧锁，眼神犀利，凝视前方。

鲁迅故里是绍兴当之无愧的文化地标，由鲁迅祖居、鲁迅故居、三味书屋、百草园、鲁迅纪念馆等组成，是原汁原味品味鲁迅笔下风物，探求鲁迅成长足迹的真实场所。

　漫步在鲁迅故里窄窄的青石板路上，参观粉墙黛瓦、竹丝台门的老房子，仿佛翻开一本厚重的历史书卷，每一页都浸染着文学巨匠的童年记忆，每一页都承载看民族精神，鲁迅笔下鲜活的人物一个个浮现在眼前。

　鲁迅祖居青瓦粉墙，前后四进，80多间房，是周氏家族聚居的大宅，建于乾隆十九年（公元1754年）。

走进大门，迎面是一块“翰林”匾，从停放轿子的门厅和乌篷船的河埠码头，到主人接待客人的客厅、议事的德寿堂大厅，再到祭祖拜佛的香火堂和佛厅，以及生活的座楼，餐厅、天井、花园，都摆放着清代雕花的家俱，精致的绣屏，风雅的字画……，显示出鲁迅家族曾经的辉煌。

　鲁迅故居是两楼两底的一间平屋。鲁迅自1881年出生至1898年去南京求学，在此住了18年。

故居保留了鲁迅在《朝花夕拾》中所描写的生活场景：楼下有客厅，有他和祖母、母亲的卧室，还有厨房。楼上有1906年鲁迅和原配夫人朱安的婚房，可惜不开放。

　鲁迅的卧室，依旧保留着铁梨木床、书桌等原物。1910 ～1912 年鲁迅回绍兴教学期间在此居住。

　跨过故居后院的月洞门，终于来到百草园，这原是周姓十来户人家共有的菜园，有3亩地，比想像要大。此时，不禁默默地诵读起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所描绘的场景：

.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

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拥肿的根。……”

　如今，菜畦依旧碧绿，石井栏依旧光滑，皂荚树依旧高大，短短的白色泥墙根下何首乌和木莲藤依旧缠络，我们眼前仿佛浮现出少年鲁迅在这捉虫捕鸟、玩耍嬉戏的欢愉身影。

百草园是鲁迅心里的童年乐园。1926年，45岁的鲁迅写下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篇童趣盎然的回忆性散文。

　从百草园出来，我们直奔隔河的三味书屋。这里是鲁迅接受启蒙教育的地方，也是他成长为一代文豪的重要起点。

三味书屋是清末绍兴城内的著名私塾。“三味”是指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

　三味书屋保留了当年模样：“中间挂着一块匾额：三味书屋，匾下面是一幅画，画着一只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树下。”两旁屋柱上有 “至乐无声唯孝弟，太羹有味是诗书” 的对联。屋中摆着八张课桌，中间的桌上放着寿镜吾先生教学的书本和戒尺；那张鲁迅刻着自勉自律“早”字的课桌仍在原处。在浓厚的书香气息中，我们似乎看到少年鲁迅正端坐听课，听到琅琅的读书声。

　鲁迅是绍兴孕育的“民族脊梁”。走进鲁迅纪念馆，里面陈列着鲁迅自传、《故乡》、《祝福》、《孔乙己》、《为了忘却的纪念》、《鲁迅全集》等文学创作的手稿、版画等珍贵文物资料，诠释了他思想上从“学医救国”到“弃医从文”的 转变，“以笔代刀”，发出唤醒民众，变革社会的呐喊，逐步成为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

　从百草园的草木到三味书屋的墨香，从鲁迅故居的家族叙事到纪念馆的民族呐喊，鲁迅浓髭昂头夹烟深思的形象，屹立在历史长河中。鲁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更是“民族魂”鲁迅的文心。

沈园：钗头凤的爱情诗魄

从踏入与鲁迅故里隔街相望的沈园那一刻，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廊，历史的厚重与诗意的浪漫扑面而来。

沈园为宋代园林，原是沈氏商人的私家花园，集园林艺术、文化底蕴和历史遗迹于一体，小巧精致，古朴雅典，风景十分优美。

　漫步园内蜿蜒的小径，脚下的石板路仿佛承载着千年的故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古树参天，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一缕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间隙洒下，光影斑驳陆离，如梦如幻，为沈园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静谧。

　沈园之所以闻名遐迩，不仅是因为它一年四季的不同美景，更因为它是南宋时期越州山阴（今绍兴）才子陆游与才女唐琬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绝唱的见证地。

　陆游和唐琬，自幼青梅竹马，情意相投。南宋绍兴十四年（公元1144年）陆家以一只精美的家传头饰凤钗为信物，订下了这门亲事。当年 20岁的陆游和17岁的唐琬结为夫妻。不料三年后，陆母以两人沉迷吟诗对词，影响陆游科举仕途和唐婉未育‌为由，逼子休妻，导致两人从鸳鸯相伴到劳燕分飞。

不久，陆游在母亲安排下另娶王氏，先后生下二子；而唐婉则改嫁赵士程，生下一子一女。

　沈园入口处有个景点“断云悲歌”，一块名曰断云石的石头，其名取自陆游诗《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中的“断云幽梦事茫茫”。“断云”谐音“断缘”。那石头中间自然断裂，但又紧密相连，隐喻陆游和唐琬从结发到分离却又情丝难断的爱情‌悲剧。看到断云石，人们不禁为陆游与唐琬那段凄美的爱情唏嘘不已。

　高宗绍兴二十一年(公元1151年)春，陆游在沈园邂逅唐琬，不由百感交集，怅然良久，提笔在白墙上写下《钗头凤·红酥手》一词，字里行间充满了分离后的痛苦和重逢时的复杂情感。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琬悲痛欲绝，当即还了《钗头凤·世情薄》，字字血，声声泪，控诉了恩爱夫妻被封建礼教无情拆散的悲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唐琬从此抑郁成病，2年后怅然而逝，时年28岁。

　诗魄是诗词所表达的意境与情感。站在沈园最著名的“残壁遗恨”的石碑前，凝视镌刻在石壁上的千古绝唱《钗头凤》，读着哀婉动人的词句，仿佛看到当年陆游与唐琬在此重逢，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的场景。他们对爱情悲剧的深刻咏叹与人文反思的诗魄，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边走边看，逛至春波桥‌，这是陆游与唐琬爱情悲剧的象征性遗迹‌“春波惊鸿”。

宁宗庆元二年（公元1196年），72岁的陆游再游沈园，当踏上春波桥，看到桥下春波中的倒影，想起当年与唐琬在桥上赏景定情，不禁潸然泪下，写下一首七绝《沈园》：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从此，春波桥改名伤心桥。我们似乎看到陆游老泪纵横，充满了愧悔、悲痛，对唐琬的爱恋和思念。

　孤鹤轩是十景之一的“孤鹤哀鸣”。两侧柱子上的对联，读来令人伤感：“宫墙柳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六曲栏几多倚思频抛细雨送黄昏”。

对联中“宫墙柳”和“细雨送黄昏”分别取自陆游和唐琬的《钗头凤》，象征两人分离后的孤独，承载了陆游与唐婉凄美爱情故事的记忆。

　游沈园，是一次自然景观与人文故事交织、历史与情感交融的文化之旅。陆游和唐琬的爱情绝唱，两首《钗头凤》的诗魄，跨越千年仍令人“黯然神伤”。

背景音乐：方亚芬 越剧《钗头凤·断肠人》

附：大禹陵、鲁迅故里和沈园景点导游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