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追风,是一种精神</p><p class="ql-block"> 游 伟</p><p class="ql-block"> 风过原野,草叶纷纷俯仰;风过山岗,松林阵阵涛声;风过村庄,炊烟便斜斜地飘向天边——风之所向,万物姿态应时变换。但在人间,却有一种精神如隐秘的根脉深植于灵魂的深处,它不随外风俯仰,只朝心中认定的方向生长,这就是“追风”的精神,一种以理想为羽翼、以自我为舵的倔强飞翔。</p><p class="ql-block"> 这种“追风”精神,有着逆风而行的执着与清醒。风如流水,多数人随波逐流,以世俗为方向;而追风者却独听见心灵的召唤,逆流而进。</p><p class="ql-block"> 屈子行吟泽畔,世人皆醉而他独醒,宁葬身鱼腹也不肯与浊浪同流。千载之下,那“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吟哦,不正是逆风者最悲壮的宣言么?其身后,苏子瞻在风雨途中吟出“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那被岁月与困厄锤打过的豁达,是追风者另一种不朽的姿态。风起处,多少身影沉没,唯追风者,在风暴中为后世凿刻出不朽的坐标。</p><p class="ql-block"> 追风精神,又何曾受年岁羁绊?青春自是追风的好时节,少年意气如新发于硎的剑锋,自有“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万丈豪情。但生命之河奔涌不息,追风的姿态亦如河上帆影,始终在时间中更新。青年鲁迅东渡日本,在幻灯片的刺痛中毅然弃医从文,以笔为刃,剖开民族沉疴;秋瑾以一女子之身,慷慨写下“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在时代风暴中,化为不灭星辰。他们于青春年少时便执起命运之笔,在时代天幕上写下了自己的风雷。</p><p class="ql-block"> 追风之志,又似乎在暮年之时更显坚贞与珍贵。岁月或能漂白鬓发,却无法吹熄心中那一团火。当先贤前辈们于垂暮之年依然以慈目注视着年轻人,其殷切期望不正是穿过漫长岁月吹拂至今的浩荡长风呢?又或者是那无数无名老者,在夕阳余晖中仍默默为社区添砖加瓦,将一生朴素信念化作无声润物的细雨微风——他们以生命的余热,继续追逐着善与光明的风向,证明追风者的身影从不因年迈而凋零。</p><p class="ql-block"> 看见追风精神,实为生命对自我方向的确认与奔赴。它既非盲从于外界的喧嚣,亦非固执于僵化的自我;它是在时代风潮与内心召唤之间,以独立人格开辟出的一条独特航路。这种精神,使人类不致于沦为风中转蓬,而能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成为吹动历史的风源本身——在浩荡长风中,无数个体汇成壮阔的洪流,推动文明的前行。</p><p class="ql-block"> 人立于世,身外之风从无停息。唯以追风精神为内在罗盘,人才能如航船破浪,在变幻的世风中不迷失方向,在生命长途中始终向着理想灯塔扬帆而行。</p><p class="ql-block"> 风终有尽处,而人的精神追索却永无止息——正是这逆风而翔的倔强身影,在时光中刻下人类最深的印记:其伟大,正在于以有限之生,向无限的精神高度永不停歇地飞去……</p><p class="ql-block">(作者游伟教授为中国诗书画研究会研究员、海派文化委员会主任,野草诗社理事;中国刑法学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委员、华东政法大学司法研究中心主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