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奔跑在武康路上

从前慢……

雨后的武康路，清晨是被水汽泡软的。天刚蒙蒙亮，青灰色的云低低地压在法式梧桐的枝桠间，叶片上滚下来的水珠砸在路面，溅起细小的银亮，又很快渗进湿润的柏油里。

清洁工的扫帚划过路面，带着“沙沙”的轻响，像在给这条老街扫去昨夜的余温。他们穿的橙色马甲在灰调的晨光里格外醒目，推车里的垃圾桶偶尔碰撞出闷响，随即又被更浓重的寂静吞没。等他们走远，路面只剩下水痕画出的蜿蜒纹路，连空气里都浮着清冽的草木香。

偶尔有电动车从路口溜进来，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唰”地一下铺开，又在转进下一个街角时淡成模糊的背景音。汽车更是稀客，驶过武康大楼那道标志性的弧线时，总会不自觉地放慢速度，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或许是墙面上那些爬满常春藤的浮雕，或许是门廊下还没睡醒的盆栽。

晨跑的人是这时最鲜活的存在。跑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混着均匀的呼吸，在空旷的街道里轻轻回荡。有人戴着耳机，脚步轻快得像在跟自己较劲；有人慢悠悠地晃着，顺手拍了张晨雾里的武康大楼，玻璃幕墙上的云影正一点点散开。

沿街的店铺还卷着闸门，只有几家咖啡馆透出暖黄的光，店员正弯腰擦拭落地玻璃，手影投在湿漉漉的窗面上，像在演一出无声的皮影戏。武康大楼站在路的尽头，砖红色的墙面上还挂着水珠，圆弧形的转角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像一位醒得很早的长者，静静看着跑过的人、掠过的鸟，还有慢慢亮起来的天。

我跑过那些铺着方形石板的人行道，石缝里冒出几丛青苔，被雨水洗得油亮。前头的香樟树下，两只麻雀正歪着头啄食什么，见人来了也只是蹦跳着退开两步，小眼珠滴溜溜转着，倒像是在打量这个早起的闯入者。

风从路口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卷起几片打湿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路中央。这一刻的武康路，没有鼎沸的人声，没有拥挤的车流，只有时间慢慢流淌的声音，像雨停后屋檐上垂落的水珠，一滴，又一滴，落在心里最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