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昆虫命名的景区

谈文论武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以昆虫命名的景区</b></p><ul><li><b style="font-size:22px;">昆明市,安宁的螳螂川,竟然以昆虫命名,确实值得玩味。这个名称,源于河道天然形成的景象。作为滇池唯一的出水口,在昆明市,海口镇挣脱束缚、向西北蜿蜒而去,250公里的河道,流经三个地方,故没有统一名称,上游为海口河;中游为螳螂川;下游为普渡河,入金沙江。</b></li><li><b style="font-size:22px;">现已将整条河谷整合为“金色螳川”旅游区,国家4A级景区。以螳螂川河道为轴,串联三大核心片区:1. 温泉片区,含天下第一汤,安宁温泉及温泉小镇;2. 牧羊湖片区,春季万亩油菜花海、秋季转换成葵花海——金色螳川所在地;3. 青龙峡片区——峡谷漂流、玻璃栈道、森林徒步。因此,螳螂川既是自然河流名称,也是昆明近郊一条成熟的4A级滨水休闲观光带。</b></li><li><b style="font-size:22px;">中游的螳螂川,有沙滩横亘,远望其状,若展臂欲搏的巨大螳螂,背脊隆起,两腋伸张,于是螳螂二字,便被世代钉在了这条大河的额头上。每当枯水时节,河心裸露的卵石与沙垅,恰似螳螂的胸节与锯齿前足,顺流而下的水草,恍若触须摆动。于是,撑船的艄公、赶马的锅头、浣衣的村妇,皆能于水色天光中异口同声地:“看,那只大螳螂又趴在水上了!”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川字在滇中有两义:一谓山间平坝,二谓奔腾河流。螳螂川兼得二者,在安宁、富民一带,铺展出宽缓的河谷平滩;在禄劝峡谷中切出V字形巨壑,形成青龙峡。于是螳螂状其形,川字述其体,两者一合,把螳螂川名称,嵌进了二百五十余公里的水流脉络,使河与虫、形与神、传说与地理再难拆分。 </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出昆明主城,车过读书铺,山风像湿漉漉的舌头,从耳廓一直舔到发梢。导航提示“螳螂川大桥”就在前方两公里。我提前下了辅道,拐进一条被芦苇半掩的砂石小径。路旁的野蔷薇开得毫无顾忌,粉白的花瓣落在泥里,像撕碎的信笺。再往前,河面忽然毫无预兆地铺陈开来,雨后初晴的水色,是一种难以命名的青,介于青瓷的天青,与傣族织锦的孔雀蓝之间,阳光一照,又泛出淡淡的玫瑰金。我停车熄火,只听见水鸟扑棱翅膀的声响,远处水车旋转时的吱呀声,像老人在梦里翻了个身的发声。</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沿新修的木栈道下行,脚底传来微微的弹性。栈道贴着崖壁凿出,一侧是藤蔓垂落的石灰岩,一侧是开阔的河湾。雨季的螳螂川并不温柔,上游的几条支流在夜里涨水,此刻仍能看见被洪水折断的桤木横陈在回水沱,树皮剥落得干净,露出惨白的木质,像一具被时间剔净的标本。水色却澄澈得近乎残忍,能清楚看见河床上的每一粒卵石的纹路,甚至昂刺鱼如何突然从石缝里窜出,咬住一片顺水而下的柳叶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刻,我理解了人们常说的“水至清则无鱼”并非贬义,而是对螳螂川过于透明的体恤——把一切都摊开给你看,包括死亡、包括新生、包括无法掩饰的孤独。</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再往下游走,河道逐渐收束,两岸葵花田取代了芦苇。七月末的葵花已沉甸甸地弯着腰,花盘朝着东南方,风过,掀起一阵暗金色的浪。一位戴斗笠的老妪正在拔草,见我驻足,直起腰,用浓重的安宁腔问:“是来耍水呢,还是来钓鱼?”我答:“只想走走。”她咧嘴笑了,露出几颗金牙:“走到温泉镇才好看,那里有棵三百年的黄连木,半边身子泡在水里,半边身子在岸上,像条老龙。”我道了谢,继续前行,走出几十米后鬼使神差地回头时,老妪已经弯下腰继续劳作,她的斗笠上,忽然落下一只白鹭,把她当成了草人,在上面栖息。老人大概也有察觉,却一动不动地任其来去。白鹭的雪白与斗笠的竹黄,构成了一幅有趣的画面。</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午后两点,阳光泼辣。我躲进桉树林中,桉树特有的樟脑味,混合着潮湿泥土的腥甜迎面扑来。蝉声如雨,一只螳螂倒挂在枝条上,前足折叠成祈祷状,复眼映出两个缩小版的蓝天。我屏息凝视,想起《山海经》里把螳螂称作:“因其遇敌辄怒、奋臂当车。”于是,古人便视之为螳臂当车的小人之勇。此刻的它,安静得近乎谦卑,唯有腹部的呼吸,在微微起伏。我忍不住伸手,指尖离它还有一寸时,它突然展开折叠后翅,像掀开一匹翠绿的绸缎,无声地滑向更深的绿荫。那一瞬,我感到螳螂川的名字,或许并非源于巨型螳螂的神话,而是源于这种随处可见、却又永远游离于人类注视之外的小生物,它拒绝被定义,只在水光山色间,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剪影。</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一阵暴雨过后,我循着水声走到螳螂川河道,河面像一块被熨平的墨缎,唯有上游的浅滩处,一条银白色的水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游移动,那是雨后上游水库的泄洪。我蹲在岸边,看水线经过的地方,原本沉睡的漩涡苏醒,像无数个小型的银河系在旋转。忽然,一声悠长的呜声划破长空,是温泉镇小火车的汽笛。那声音在峡谷里来回折射,最终变成一种近似鲸鱼歌吟的低频震动。汽笛余音未散,阳光已刺破云层,恰好落在对岸峭壁的野百合上。乳白色的花瓣边缘,却镶着一圈淡粉,像少女被冻红的耳垂。它们长在几乎垂直的岩缝里,根系抓住每一道发丝粗的裂缝,从远处看,仿佛有人把整片星空倒置在岩壁上。</b></li><li><b style="font-size:22px;">螳螂川正带着漩涡、百合、螳螂、泡沫与月光,继续向金沙江奔去。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却允许所有途经者,带走一段属于自己的水声,或澎湃,或低回,或如我带着一川之水,沿着血脉,缓缓流向记忆深处。</b></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