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的黑山（上）

英子

从贝尔格莱德出发，伏伊伏丁平原丰饶的田野，金色的麦田与绿色的甜菜田像巨大的拼色地毯，随着大巴车的行进，缓缓卷起，将塞尔维亚的记忆收进行囊。 起初，大地是舒展而温厚的。平缓的丘陵披着麦田的金纱，红屋顶的村庄点缀其间，像淡褐色的岛屿。 而后，深绿色的树木漫上来，树影浓稠得能拧出墨来。林木渐浓，道路也开始变得曲折。直至如一条挣扎的巨蟒，紧紧缠绕着陡峭的山体向上爬。松涛在山谷翻涌，头开始感到眩晕，赶紧闭上眼睛，抑制住胃里的翻腾…… 车行缓处，睁开眼，一汪碧水撞入眼帘。塔拉河静静地铺在谷底，呈现出让人难以置信的色彩，翡翠绿或者是宝石蓝，纯净得让人心颤。那是冰川融水和地下泉水的馈赠。 进入扎布利亚克，草甸渐渐漫上山脊。又行驶了20多分钟，我们到达了黑山杜米托尔国家公园（1980年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的核心区——塔拉河峡谷。 峡谷深达1300米，为欧洲之最。著名的塔拉河峡谷大桥横亘在峡谷之上。 1970年，前南斯拉夫电影《桥》在此实景拍摄，还原炸桥史实。 片中游击队长“老虎”的原型——博日达尔.祖季奇（1915——1941）的铜雕像矗立在桥畔。碑文上刻着他的母亲玛丽亚的泣血诗句:“河流会记住你的名字”。 站在桥中央，在峡谷的风声里，隐约听到《啊，朋友再见》的口琴曲，穿越时空而来。 桥下，塔拉河如翡翠蛟龙在1300米深渊潜龙而行。 偶尔会听到河上漂流少年的欢笑声。你会感到这座桥从未死去。它焊接了毁灭与创造，牺牲与欢愉，将人类的勇气锻造成横跨时空的弧光！ 黑湖，是杜米托尔冰川在千年呼吸间遗落的一滴眼泪，是自然与光阴共谋的杰作。它静卧在海拔1416米的群山环抱中，以“黑”为名，却蕴藏着最变幻莫测的色谱。 黑湖分为大湖和小湖。夏季两湖各自为镜，大湖漫过奥托卡河，汇入欧洲最深的塔拉峡谷，小湖则无声地注入皮瓦河。 我们来时正逢夏季，湖水像块被揉碎的孔雀石，将对面梅杰德峰的倒影与黑松林幽深的色彩，在冰川融水中调和成水墨画里的淡墨晕染的痕迹。 环湖的黑松林是自然的圣殿。树干挺直如中世纪骑士的长矛，树冠却在风中翻涌成墨绿色的海浪。 黑湖，这个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宠溺的湖泊，用沉默诉说着比人类文明更古老的故事。冰川的叹息、松树的年轮以及圣萨瓦修士留在湖底的诅咒。传说这位塞尔维亚的守护者曾在此被诬告偷鸡，盛怒之下，他诅咒村庄沉入湖底，只留下教堂的尖顶化作湖心岛的礁石。 从冰川遗迹到水文奇观，从原始森林到四季流转，黑湖以其多维的自然魅力，不仅成为地质学家的研究圣地，更让每一位到访者在湖光山色中，感受地球亿万年演化的磅礴力量。 去往波德戈里察沿途的风光 波德戈里察，黑山的首都，一个在二战中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小城。1944年解放，1946年称为“铁托格勒”，1992年恢复旧称。这座被群山温柔环抱的城市，以一种近乎诗意的姿态，将千年时光的褶皱悄然藏进蜿蜒的街巷与波光粼粼的河湾里。 千禧桥如一道银弧横跨莫拉查河，这座白色斜拉桥是新城与老城的纽带。当夕阳为桥身镀上金色，整座桥便化作琴弦，为这座小城弹奏着小夜曲。 基督复活主教堂，这是我们此行看到的第一座教堂。这是一座用21年时间打造的信仰宫殿:1993年奠基，2014年才以金十字冠冕加身。 这座融合了拜占庭与现代美学的建筑，纯白大理石外墙与青铜穹顶在阳光下交相呼应。 步入教堂，6万片金箔在34米高的穹顶泼洒天光，6200平米的壁画如天堂垂落的经卷；基督降生的星芒、使徒受难的荆棘、末日审判的火焰……拜占庭的马赛克在廊柱间流淌，10米长的青铜吊灯悬垂如宇宙树，烛光在圣经人物浮雕的面容上投下神性的柔辉。这金碧辉煌的殿堂，是宗教自由的史诗:纪念公元313年米兰敕令颁布1700周年，也是祭奠黑山人在无神论时代暗室中守护的烛火。 莫拉查河，这条113公里的碧蓝血脉，像一把银刀将波德戈里察分成两半。左岸是老城残存的奥斯曼记忆，右岸是新城玻璃幕墙的冷光。 土耳其钟楼，是这座城市沧桑历史的“活化石”，作为二战轰炸后仅存的几座奥斯曼时代的建筑之一，它不仅是物理地标，更是跨越时空的文化符号。 钟楼与基督复活大教堂形成戏剧性对话——前者代表伊斯兰的时间顺序，后者象征东正教的复兴。二者并存映射出黑山族群与信仰的复杂性，提醒着人们，黑山的文化基因是拜占庭、斯拉夫与奥斯曼文明的层叠。 波德戈里察因屡遭摧毁重建，形成奥斯曼遗迹、社会主义街区、现代欧洲风格的“建筑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