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詹天佑旧居

杨大同

2025年7月21日，我们全家从延庆返京途中，自驾途经水关长城，孩子们想当一次“暑天好汉”，再爬一次长城。

水关长城以险著称，天清气朗，小众宁静。我和先生自然认怂，甘居山下，仰视年轻人。

不想在水关长城山脚下，竟有意外收获和惊喜!

登石板小路拾级而上约五六米，竟藏有一处詹天佑旧居。多年前我登水关长城曾到访过山背后的青龙桥火车站。那里铺陈着一百多年前的铁轨，伫立着詹天佑铜像，著名的人字形轨道至今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却不知道附近还藏有詹天佑的旧居，如获至宝。

旧居真旧。除了屋顶的新瓦，一切都和百年前一样。

小院门楣低矮得要撞头。东西北三面老屋，围成一个长方形小院。青砖柱角，石头墙，木窗棂，红瓦盖顶，干净齐整。这里曾是姬姓家宅。100多年前的深山僻壤里，有这样一处院落，也算家境殷实。

1905年，詹天佑奉清廷之命修筑京张铁路。曾以此处作为铁路建设临时指挥部，居住了三年。

进得居室，潮气扑面。东房留有旧时的土炕。北房宽敞，有办公桌、座椅。一百多年了，旧居尚在，旧物难寻。唯有墙上挂满的老照片让人心潮澎湃浮想联翩。想当年，陋室之处，“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该是多么红火繁忙啊！

细看旧照，詹天佑的形象逐渐高大伟岸。

詹天佑十二岁时和三十名留美幼童的合影。孩子们一律穿长袍马褂，满脸的呆萌与稚气。

1872年詹天佑十二岁从广州到香港考取了清政府办的“幼童出洋预备班”。父亲签字画押了生死状∶ “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詹天佑生于普通茶商之家，当时的官宦人家可舍不得让子弟漂洋过海，面对生死考验。

詹天佑在美国中学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考取了耶鲁大学土木工程系，专攻铁路工程。

1881年奉召回国。此前，清政府开始聘用洋人在中国修铁路、架桥梁。詹天佑参与工程实践之后，逐渐担起了自主设计制造的重担。开启了由国人独立承担建设铁路之先河。

他自勉∶“勿屈己而徇人，勿沽名而钓誉。毋挟褊私，圭璧束身，以为范例”。

他雄心所致∶ “ 各出所学，各尽所知，使国家不受外侮，足以自立于地球之上。”

詹天佑是一位卓有成就的工程师，一生修建铁路六条。最有创意的是脚下的京张铁路。京张铁路从北京丰台修到张家口，需穿越居庸关、八达岭的天堑。此处山峦陡峭，重峦叠嶂，长城蜿蜒迤逦，自古地势险峻为御敌之屏障。詹天佑引领一众国人工程技术人员自主设计施工。要知道，百年前中国几乎没有重工业基础，没有大型机械装备，全靠人背肩扛。

为了让铁路穿山越岭，詹天佑发明了用竖井方式开隧道，几处同时打竖井，左右开挖。用老乡打水的辘轳绞出碎沙石，用水桶挑出隧道溢出的积水，硬是缩短了两年工期。

他亲自到汉阳铁厂监督生产高质量铁轨。

为了加强火车动力爬山，他发明了人字轨，用两台机车一头一尾推拉火车上山，创造了铁路史上的奇迹。

詹天佑引领国人修铁路，培养了大批中国铁路工程师。其中，毕业于天津武备学堂1893年铁路工程班首批毕业生陈西林，接任詹天佑任总工程师，继续修建了张绥、绥包铁路。为中国的铁路事业呕心沥血。

我为什么专门提出了陈西林先生？经证实，他是师大附中老同学李小泊的姥爷，京张铁路通车前验道留影中，右起第三人是詹天佑，第五人是陈西林。这已成为他们家族的荣耀。

詹天佑58岁病逝。实为过劳而亡。其时，他调任湖北任要职，患有腹疾，于1919年抱病参加远东铁路国际会议。返乡途中再次登上长城浩叹∶

“生命有长短，命运有沉升。初建路网的梦想破灭，我抱恨终天。所幸，我的生命能化成匍匐在华夏大地上的一根铁轨，也算是我坎坷人生中的莫大幸事了”。1919年4月，詹天佑卒于武汉。

詹天佑生于清末，学成美国，归国修铁路，架桥梁。正值中国积贫积弱，改朝换代乱世之中。它能在夹缝中挺立，攻坚克难，执着于中国工业铁路建设，建立丰功伟绩实属不易。这样的实业家，这样的知识分子，这样的国之栋梁，这样的不凡平生，除了敬佩，还能说什么呢？

绕过旧居，来到后院。一台石碾子看着亲切。不知道当年是人推磨还是用毛驴？詹天佑一个广东人，吃过洋面包和大米饭，吃北方乡村的贴饼子咸菜，碴子粥，吃得惯吗？

我指着一架绿萝下张张原木条桌条凳，像一处通风的凉棚课堂。当年该是詹天佑演讲的地方吧？与他的智者朋友们共商修路大计的地方吧？

10岁的外孙路易稚气的问我，“怎么中国的铁路用100年的时间发展这么快呀？” 我一时语塞。孩子确实乘过中国呼啸而过的飞机，见识过风驰电掣的高铁，在北京坐过四通八达的地铁。这些和我们今天看到的詹天佑人拉肩扛修铁路的时代仅仅过去了120年。

我想，一个国家的发展和詹天佑的成长成功是同样的道理。学习世界上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与智者交朋友，交流，更重要的是每个人自强自立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