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与宁采臣新传

俞虹

图片来自网络，故事出自《聊斋志异》改编

在悠悠岁月长河的潺潺之畔，有一种前世今生碰撞的魔力，如同一束坚韧的光，无形地跨越生与死的界限，于轮回的漩涡中执着徘徊，那便是缠绕在金华婺城的聂小倩与宁采臣不曾磨灭的情缘。

在很久很久以前，祝丰亭的晨雾，宛如一层轻柔的薄纱，山茶花的甜香悠悠飘散，悠悠岁月沉醉在这一抹馥郁芬芳里。永远定格在十八岁的聂小倩，身姿轻盈似蝶，每当她踮脚掠过枝头，裙摆便悄然沾染细碎的红粉花瓣，月色里灵动鲜活地飘逸，实打实地可以俘获任何男人的春心。那时的她，单纯地以为自己不过是一株以娇美之姿绽放在尘世的山茶花，而树妖姥姥，是管控自己的长辈。于是，每至夜幕降临，她便手提琉璃灯，穿梭于荒冢之间，静静等待着迷途不知返的蠢男人，浑然不知，一个金华版的故事齿轮已在悄无声息中开始转动。

赶京赴考的白面书生宁采臣，踩着编剧的思维闯入了小倩的阴界。瞬间山茶花瓣纷纷扬扬洒落满地，那是一颗十八年未曾荡漾的春心跳闸了。宁采臣的长衫虽沾着泥点，却无损他的儒雅气质，他怀里紧紧护着一卷《论语》，文人的帅是他矢志不渝的坚守。当他见到提灯的小倩，不假思索地先拱手作揖，温声询问：“姑娘深夜独行，莫非也迷路了？”这突如其来的问候，电流般击中小倩的情穴。小倩手中的琉璃灯“哐当”一声坠落在地，灯芯在草丛间明明灭灭，心慌乱又雀跃。她前生从未见过如此玉树临风且帅气大方的儒雅小生，面对她这夜半荒郊的“孤魂”，不仅毫无惊恐逃窜之意，反倒满心担忧她的安危。那一晚，姥姥的旨意失效了，小倩从头至尾没有一点点的要引采臣走向暗藏凶险的枯井的念头，绕来绕去地把他带到鼓楼里，临别时，她怀揣着羞涩与期待，偷偷往他书箱里塞入一朵刚刚绽放的山茶花，悄然萌动的情愫暴露无疑。

自那之后，宁采臣在鼓楼里夜读备考，而小倩总会借着送夜宵缘由，一次又一次去见他。每当宁采臣读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眉头微微蹙起，侧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温润如玉，散发着令人着迷的光芒。小倩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把姥姥的叮嘱抛之夭夭，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画着圈，将山茶花的影子缓缓拓在他的书页间，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细腻的心意也深深印刻在他心中。

“姑娘似乎有心事？”宁采臣轻轻合上书，目光清澈得如同潺潺流淌的溪流，满是关切与疼惜，“若有难处，采臣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这关切备至的话语，犹如寒冬的暖气流，瞬间打开小倩内心痛苦的闸门。她的泪珠子“啪嗒”一声落在书页上，晕开一片墨迹，终于哽咽着道出树妖姥姥的作妖的真相，诉说着自己每夜采集人髓回去给姥姥增寿进补，而自己却每每害死迷途旅人时指尖渗出鲜血的悲惨遭遇。宁采臣听完，怒从肝起、拍案豪嚣：“此等妖邪，留着祸害人间，等得天明，我去酒坊巷买把锋利无比的剑。”

他们开始紧锣密鼓，精心策划，用小倩山茶花馥郁的香气迷惑树妖姥姥，趁她吸足月华沉沉昏睡，冒险偷取她炼化的骨笛——那是控制小倩魂魄的关键法器。与此同时，宁采臣在祝丰亭一处破庙墙角奋力掘出小倩的真身，一截被符咒紧紧缠绕的山茶花根，根须间还缠着半片褪色的红衣，掘开了小倩前世来生。“别怕，”采臣眼神坚定，用一块青蓝的东阳土布小心翼翼地裹好花根，指尖触碰到冰冷符咒时，虽被灼得缩了缩手，却依然紧紧抱住，“我带你回家。”那一刻，月下老人有些蒙，宁采臣家里还有妻儿和老娘，小倩只能做个小妾了，赶紧拉上红钱。

迁移花根那日，祝丰亭下起了如丝般的细雨，要护送小倩的魂魄到采臣的老家汤溪的塔石，临行前宁采臣为她立的无字碑，碑前散落一地的山茶籽。当姥姥气势汹汹地追来时，宁采臣毫不犹豫地拔出利剑，剑身上清晰地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小倩忽然忆起自己是山茶花花精，周身瞬间绽放出千万片花瓣，将姥姥困在花海之中，那些花瓣遇风即燃，烧得老妖发出凄厉的尖叫，不得不现场逃离。这第一回合聂小倩与宁采臣合力爆发出了强大的磁场。

宁采臣雇了一辆牛车离开祝丰亭的时总觉得鼻尖萦绕着那缕熟悉的山茶花香，那是小倩独有的气息。他轻轻掀开窗帘，见小倩正坐在车辕上，裙摆沾着晶莹的晨露，手里正精心编着花环。“你看，”她笑意盈盈地递过来，眼中满是温柔与爱意，“这样就不会忘了祝丰亭山茶花盛开的春天。”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明媚，不仅温暖了宁采臣的心，更照亮了他们携手的未来岁月。

多年后，婺城的私塾里，几经转折日前已经单身的宁采臣总会在窗台上摆放一盆山茶花。每到花期，那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便会如期而至，送来精致的点心。学生们总会笑着问先生，“什么时候小倩成为师娘呢？”在宁采臣与聂小倩水到渠成大婚之日，姥姥手下的女鬼暗中作祟，打晕宁采臣并谎称其不会结婚，致使小倩心生恨意，误打误撞演绎了一段人鬼情未了。

百年后，失忆的小倩终于皈依人世间，孤独地在人群中徘徊寻爱，失了心魂的宁采臣也落入轮回的漩涡。仿佛命运的红线从未真正断开，当两人再次相遇的瞬间，那种曾似相识的感觉弥漫在彼此的第六感中，阳春三月他们相约去祝丰亭看山茶花，红色花蕾密密麻麻充满了枝头的茶花林，像火山喷发般瞬间解封前世记忆。小倩眼中闪过熟悉的深情与眷恋，宁采臣心中涌起似曾相识的爱意与疼惜，他们无需言语，便已读懂彼此眼中的深情。于是，一场跨越百年的传奇情缘又在金华大地延续，烟火气中的无数男男女女有意无意地在完成前世今生的情债，只是不知道彼此是来还债还是索债的。所以金华方言中经常出现填债囡或讨债鬼这样夫妻间的昵称。

而从祝丰亭那株老山茶花繁衍出来的金华的市花，一年又一年花开花落，从初一到十五月圆了又缺，在千回百转的轮回中，山茶花已经开满婺城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