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旧书及随想

张思齐

<p class="ql-block"> 孔夫子旧书网,不少人简称之为孔网,它是我购书的主要来源。2016年下半年,我完成了一个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结项的时候,我查了一下孔网。猛然间我才发现,我在孔网上购书的金额居然高达四万六千余元!孔网上购书,因为没有发票,所以不能够报账。也就是说,为了完成我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我自掏腰包付了四万六千余元。自费购书,这从客观上意味着降低妻儿的生活水准。对此,我有些内疚。幸而,妻子所在单位当时的领导王文海先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领导干部。在千头万绪中,他善于发现一个单位的症结,并迅速扭转局面。王文海先生尤其善于搞钱,这在整个武汉大学都是出了名的。那些年时兴创收。哪个二级单位收入欠佳,学校领导就派他去哪里担任一把手。我的妻子职称比我低,收入却远比我多。我不过问孩子的学习,因为我懂得太少。我相信,父子心连心,相互有感应。如果我在混,那么恐怕孩子也在混。所以,我不能混。如果我在用功,那么孩子想必也在用功。幸而,孩子工科出身,知道努力。眼见于此,我就乐得自费购书了。</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我主要阅读各个语种的外文书籍。外文书籍有砥砺脑筋的作用。大脑是身体的一个器官。从这种意义上说,读书也是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读书,再配合其他的体育运动,对身体是大有好处的。妻子有时候笑话我。她说,你也算功成名就了,为什么还要那么用功地阅读外文书呢?我答,读外文书,有益健康,这相当于一年节省了好几十万元。换言之,这相当于一年挣了好几十万元。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好处吗?外文是一副大补药。</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我把德文搞得比较清楚了。我在复旦大学攻博期间,已经发表过翻译自德语的文章。以后,我又陆续发表过一些德语的译文。尽管如此,我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把德语学会。真正把德语学会,那是在我退休之后。对此,我感谢孔网。</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又研习了越南文和马来文,基本上到达了看书不费力的地步。然而,这方面的书,书店里不多,仅有一些教材和少数几种词典而已。这方面的书,我主要从孔网购买。对此,我感谢孔网。</p><p class="ql-block"> 去年末,我想把撂荒多年的俄语捡起来。我先是翻出原来的俄语课本,搬出原来的俄语词典。过了一阵,我尝试着在孔网上购买一些俄文书籍来阅读。</p><p class="ql-block"> 今年初,我从孔网购得徐友擎、毛培琦主编《俄语速修课本(120学时)》,高等教育出版社1983年出版。此书于我甚有教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本旧书的封面</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本俄语教材。120学时的外语教程,适合作第二外语教材,可在一年内修完。如果自学,则需要两年的时间。此书语法体系完整,配有习题,适合拉通了复习。</p><p class="ql-block"> 然而,令我震撼的是此书原来的主人。此书的原主显然是一位教师。彼君恪尽职守,俨然是一位好老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1997年的年历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这本书中夹有一张1997年的年历卡。这就告诉我们,原主使用此书的时间是1997年。年历卡,方便实用,它是人们在上世纪常用的小物件。1996年4月初,我公派留学英国剑桥大学。我来到樱花盛开的剑桥城,最想购买的就是一张年历卡。然而,我走遍了剑桥城的大街小巷,却始终没有买到年历卡。我同邀请我的麦大维教授(Professor David Lawrence McMullen)聊过此事。麦大维教授主攻唐代文史,尤以研究唐代历史著称于国际学术界。他是剑桥大学东方学部汉学系的教授。他也是英国学术院院士(俗称皇家学会会员)。麦大维将中国古代自科举制度兴起后的官员定义为scholar-official (学者-官员)。这是史学上一个了不起的贡献。</p><p class="ql-block"> 英国人不用年历卡。他告诉我。</p><p class="ql-block"> 那么,你们用什么来逐日记事呢?我问。</p><p class="ql-block"> 我们用日历本。他说。</p><p class="ql-block"> 英国人习惯于使用巴掌大小的日历本。那就是一本小书,里面有一些圣经的经文,或名言警句,或历史上当天发生的重大事件。讲究一些的日历本,为皮革封面,还用金属包角。英国人使用的日历本,最便宜的也要五英镑一本。然而,五英镑在当时于我却是一笔巨款。由于英国的社会结构和我们不同,因而商品定价的原则也和我们有别。大体说来,凡是用于活命的东西都极其便宜,凡是吃饱饭了才需要的物品都价格奇贵。在极端的情况下,一英镑可以维持一周。这是因为,一英镑可以买三大袋面包和几大盒牛奶。至于明信片、贺年卡一类的玩意儿,则贵得离谱。一张明信片要一英镑,一张贺年卡要五英镑。别人给你寄一张贺卡来,那不是小事,那代表深情!至于鲜花,那就更昂贵了。那要十多英镑、几十英镑一束呢。“摘束——玫瑰——送给你——”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它象征着爱情和友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考试记分表封面</p> <p class="ql-block">考试记分表内页</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份考试记分册。左上角的图标上依稀可见 “燕京” 二字,其他的字母难于辨认,故而无法确定这是哪一所大专院校曾经使用过的记分册。任课教师,也就是这本书的原主,书法漂亮,字迹娟秀。那位教师在记分册上的学生名字后,做了少许符号。显然,此记分册只当作点名册使用。实际使用的记分册上应当是记载了历次考试分数的,它早已交给教务部门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原主留下的批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书中有些页面上有此书原主的俄文批注,字迹娟秀。这些批注多为俄译汉习题的答案。徐友擎、毛培琦编《俄语速修课本(120学时)》一书,其唯一的缺点是没有习题答案。在外文教材的习题中,中译外这一部分是难度最大的,没有习题答案就难于检验学生是否真正学会。当然,中译外的习题答案,一般来说,都是可以从课文中寻觅出来的。不过,那需要很多的时间。为了课堂教学的需要,教师们往往事先做出答案,批在书页的空白处。这也算是备课工作的一部分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原主绘的座位表</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份学生座位表。它既使我惊讶,又使我惭愧。在我的教学生涯中,我没有绘制过这样的座位表。我把它给妻子看了。她说,中学教师一般都会绘制学生座位表,目的在于方便点名,方便提问。</p><p class="ql-block"> 1994年元月,我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任教。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涪陵师范专科学校英语系工作。我的做法与此书的原主不同。我是按照以下方法编排学生座位的。</p><p class="ql-block"> 其一,在第一次上课前,我叫学生们按照高矮次序站好,然后从第一排顺序坐到最后一排。</p><p class="ql-block"> 其二,学生们每周轮换一次座位。第一排变为最后一排。第二排变为第一排,其他各排依次前移。</p><p class="ql-block"> 其三,在前移的时候,学生的左右位置也做交换。这样一来,同一个学生在每一个座位上都有落座的机会。我这样做,乃是为了机会均等。学习外语与学习其他学科不同。“学莫便乎近其人。” 这句话尤其适合外语的学习。学生,要在近距离接近教师,以便观察教师的口型,体认教师发音时的舌位。教师,要在近距离观察学生,看学生的口型,看学生的眼神。从学生的眼神中,教师可以了解到,学生明白了没有,明白了几分。我讲课是非常劳累的。有课的那一天,上课前我什么事情也不能做,脑筋里默默想如何把课讲精彩。上课后,我就像一只放了气的皮球,完全蔫了。我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只能够,喝喝茶,看电视,混时间。大学教师,执教讲课,艰辛异常。讲课之后,脚耙手软,宛如抽走了血液,仿佛抽走了骨髓。</p><p class="ql-block"> 其四,我告诉学生,我定下的座位规矩,只用于我的课。我在涪陵师范专科学校英语系工作期间,主要教精读课和口语课。至于其他课,学生们则按照原来的座位表入座。那座位表是进校之初,辅导员排好了的。</p><p class="ql-block"> 还在上初中时,我便钟爱英语。因为我经历过学习英语的千辛万苦,所以我才有以上的做法。后来,我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任教了。虽然我所在的单位是中文系,我教的课是专业课,但是在我讲课的时候,大约 78% 以上用英语进行,只在必要的时候才用中文略做提示。我的讲稿也用英文撰写。我的做法受到学校领导的大力肯定,他们称之为双语教学,并且每月发给双语教学者一笔不菲的津贴。后来,我才知道,不光我如此,武汉大学全校在当时有 18 名教师这样讲课。我在武汉大学所开的课程中,有好些可供全校学生自由选修。其他系的学生,选我的课者不少。大学里上课,学生无须乎按照一定的座位入座。不过,武汉大学的学生,聪明的居多。那些上课时争坐前排的学生,其后来的前途,大都比较好,许多人都出国留学了。我在美国哈佛大学访学的时候,就遇到过其中的不少人。我已经不记得他们了,他们却记得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封皮后我的简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这是此书的购书经过。在记述购书的经过时,我也情不自禁地回忆了自己教书的经历,权且供诸君一哂。</p><p class="ql-block"> 这本书如何进入旧书市场呢?我想,不在乎两种情况。其一,原主逝世了,子女们没有空间保管逝者的书籍,遂将它们处理了。其二,原主乔迁新居,难于把一切东西搬走,自己处理了。虽然这两种可能性都有,不过我却宁愿相信后者。此书的原主是一位教师。这一点,以上已经做过详尽的论证了。好教师有好住宅。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它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社会发展的突出表征。它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处处都能得到验证。</p><p class="ql-block"> 这本书是旧书市场给予我的慰藉。</p><p class="ql-block"> 旧书市场的繁荣是一个国家富强的标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为自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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