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每当初夏的风刚吹起,邻居家窗前的那颗栀子树花就悄悄的绽放了。满枝的花蕊一层一层舒展着花瓣,却不张扬的盛放。香气扑鼻而来,却不浓烈,清润又绵长,她随风飘进我家的门窗……我们两家共享着这五月里最美好的香味,至今令人难忘!更令人难忘的是:</p><p class="ql-block">大约在1963年吧,我们居住的白茅岭农场枫树岭分场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建起了四排瓦房,屋顶的里面是油毛毡,我们终于告别了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茅草房,后来又在后门搭建了灶间,我们可以在家里做饭了。灶间的西面有一扇大窗,对着隔壁郭阿姨家的后门。两家之间还有一间房,一隔二,前半间是郭阿姨家的,后半间是我家的,所以我们每家都有一间半房。</p><p class="ql-block">郭阿姨的丈夫张伯伯在分场的管教组工作憨厚、和蔼、稳重。他们夫妇俩都是从部队转业来的,他们的房间里有一张都穿着军装的合影,脸上透着军人的精神气。他们有三个儿子和我一起在小学念书。郭阿姨则是巧手能干,爱干净,家中虽然简朴,却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每件衣服打着补丁却洗的干干净净甚至连抹布也搓得没有一点油渍和污垢。最令人佩服的是她那一手绝活。记得那年天已经很冷了,爸妈都不在,我们还穿着单鞋,她就教我和妹妹做棉鞋,纳鞋底,照着她剪的鞋样做,瘦瘦的蚌壳棉鞋,一脚伸进去,决不会塌陷,尽显脚部的凹凸部分 很妖孽!更绝的是一手剪纸活,她看到啥就剪啥,那时时兴剪“大海航行靠舵手”而且不对寸,大约不到半小时,一张毛主席在船上挥手的图案就剪好了。她剪的动物也是栩栩如生。真是又佩服又后悔没跟着她学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念想着学剪纸,在上海始终未找到合适的地方,未能如愿!</p><p class="ql-block">那年代,由于爸爸妈妈被审查,爸爸被关不知下落,妈妈被发配到离家六七里路的劳教队工作,平时是不能回家的,那时传说中的“五湖四海”人会来打砸抢,晚上会来敲门,吓得我们姐弟三人不知如何是好。记得那天晚上,风声很紧,天没黑我们就把前后门全部顶死,到了晚上,突然听见有人敲小房间的后窗,我们仨下作一团,只听见张伯伯在后窗对我们说:你们不要害怕,若有什么情况就敲墙,我郭阿姨会来帮你们的!短短的两句话顿时给了我们满满安全感,,我们有人管了,有人帮了!因为在那时没人和我们这样家庭的人说话。天生胆小的我这才稍稍安了心,因为我是老大,下面是妹妹,弟弟比我小八岁,还是个幼儿,那年我十四岁。</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件终身难忘的事。大约在1968年的深秋,我们太小闹不了革命,所以又回到小学上课。那天中午回到家中,就听见郭阿姨在敲灶间的后窗,我打开窗她对我说:你和我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吧!我跟着她来到离家一二百米远的小河边,她说:上海劳改局来了人,抄了了你们的家,妈妈被带到场部谈话了,马上要去总场的学习班。妈妈在紧急的情况下,趁着回家拿衣服,找到了郭阿姨,并在灶间的后窗递给一张存折,告诉她里面有二百块钱,日后我们三个孩子无法过下去的时候,可以救急!那时候父亲被说成是“叛徒”妈妈是“军统特务”,和我们有联系的人都要冒极大风险的。过了二三年,风声过去了,妈妈仍被罚配在劳教队工作,我也去了白云山茶场劳动,郭阿姨又把存折交给了妈妈。妈妈一直对我说:小郭阿姨是是我们家的恩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在那个年代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接受了妈妈危难时刻的请求是为了保护我们姐弟仨,是多么善良勇敢之举!后来提起此事时郭阿姨就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你妈妈是好人!</p><p class="ql-block">隔壁窗前的栀子花开了好多年,她开的不长久却把最好的香气留在了五月,并弥漫在我们两家的窗前门口,她无言地守候着我们两家的深情厚谊,她是洁白的,是绵长的……如今的栀子树还在,人,却去了远方……</p> <p class="ql-block">栀子树上开满了花蕊</p> <p class="ql-block">她的香气并不浓烈,是清润而又绵长</p> <p class="ql-block">她记录着我们两家的故事,也记录了我的青春岁月,</p> <p class="ql-block">我喜欢在栀子树前留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