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记念中国人民抗战胜利八十周文学作品展</p> <p class="ql-block"><b>原创长篇文学; 草虻世家【节选】</b></p><p class="ql-block"><b> 陈平</b></p><p class="ql-block"><b>【3】</b></p><p class="ql-block"><b> 60出头的外婆她一有空就戴上老花眼镜去纺棉纱线,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这只轻巧的手工纺机会发出如此响声。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摇线轱辂,一手捋细棉线,待轱辂架上缠满了,就将棉线捱成一坨撮起来,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玩,见她不在时,我也去摇几转,当然不光是我,哥哥致君致立他们也会去摇一摇,说起来也怪,外婆羊妈她们去摇就不会有事,轮到我们就会变成一团糟,结果当然是挨外婆一顿骂。</b></p><p class="ql-block"><b> 听羊妈说,这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女人手闲了会给人看不起的。听致立说,外婆家的条件很好,小时家里有好几个马弁护大院。嘿,穿麒麟补子的大清二品武官,相当现在的大军区司令啊,听他一吹我哇地一声,司令啊,天天都有罗卜丝饼吃的啊。在我心目中,天天有个罗卜丝饼吃的人就是司令。</b></p><p class="ql-block"><b> 连在南京读书难得回来一次的大哥致雄也说,这罗卜丝饼还就是巷口那家麻糕店的保留节目,我在省城根本吃不到的。</b></p><p class="ql-block"><b> 听外婆说,我大哥在省城上得是干部子弟学校,在他同学中有我的老舅,因为他俩年纪只相差两岁,外婆还对我们说,你们大哥可吃过大苦了,出生在一九三九年三月,正是抗战最艰难的年月啊。</b></p><p class="ql-block"><b> 哎,那时生孩子可真是受罪哟,后来听你妈讲起生他的经过,我心疼地啊,简直无法形容,于是就对她说,三姐啊;【后来才知道,我外婆与外公总共生了十一个孩子,后来只剩下老三老四,还有老九和老舅四个,按照老家的习惯,对家里排行老三的我妈是这样称呼】那年你在老家县城里当个教师好好的,干吗非要跑到那么远的穷地方去吃这么大的苦,我和六爷【我的外祖父】就是想帮你也撂不到啊。</b></p><p class="ql-block"><b> 你妈却说,奶奶啊,那时你和六爷不都对我们说,现在国难当前,我们的女儿们不能守在家里不闻不问,该出力时一定要出力,你看四姐还有九姐,不都在你们的支持下参加了新四军。</b></p><p class="ql-block"><b> 哎讶,那是不一样的啊,她俩参加的是新四军主力部队,人多力量大,你大姐夫又在军部当保卫部长,而你们却是单枪匹马地跑到那湖南的穷地方去干地下党,光人生地不熟,你们就很危险了。</b></p><p class="ql-block"><b> 你妈说,奶奶,我们有徐特立老人的关心,他是毛主席的老师。</b></p><p class="ql-block"><b> 记得在抗战爆发的三个月后,我与晓雄他爸都参加了金步墀老师组织的学校抗宣队,从师范驻地步行了数千里到达大后方长沙,首先去八路军长沙办事处找他要求去延安学习。他老人家就对我俩亲切地说,去延安学习是为了革命,留在在这里工作,也是为了革命,而这里更需要你们啊,安心吧,年轻人,同志们都会帮助关心你们的,我们就在他的介绍入了党,后来工作再危险,生活再艰苦,我们不也挺过来了嘛,致真致静致立他们都是在抗战中出生的。</b></p><p class="ql-block"><b> 记得在撤出塘田讲学院到邵阳八路军办事处时,老大晓雄才出生四十八天,当晚,我们又见到徐特立同志。徐老见到我们很高兴,他很详细地了解了战时讲学院被国民党反动派查封的情况,然后很关切地询问起我们以后的工作,并作了许多具体指示。临别时,徐老特地从我手中抱过快满月的晓雄一边细看,一边语重心长嘱咐我们:</b></p><p class="ql-block"><b> 孩子是你们的,也是我们党的,孩子是咱们革命事业的希望,更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作为中国革命者的后代,你们定要好好抚养,精心培养!徐老的话让我们非常激动,连连表示要牢记徐老的话,今后不管遇到任何艰难困苦,首先要保护好孩子。</b></p><p class="ql-block"><b> 他爸一直记住作家王西彦在塘田时对他说的鲁迅语,”只要石在,火就不会灭的,石火石火,有石必有火“,所以他爸就起了“石火”这笔名。</b></p><p class="ql-block"><b> 其实我知道,你妈是在我面前故作轻松,干地下党,那就是整天拎着脑袋与敌人周旋,完全九死一生。我大姐致真一听就问,奶奶,这是为何?外婆看了看她说,你四姨妈对我说过,那时你爸担任被誉为“南方抗大”的塘田战时讲学院的国文补习部主任,这是由中共湖南省委和中共代表徐特立建议创办的一所军政大学,所以一开办就成国民党顽固派的眼中钉,就在国民党薛岳的部队封掉讲学院的那天,你妈要分娩了。</b></p><p class="ql-block"><b> 讲完外婆叹口气说,外有日本鬼子的疯狂进攻,内有国民党顽固派掀起反共高潮,此时作为外乡人的三姐却在此刻生孩子,多危险啊,你九姨妈也担忧地对我说。</b></p><p class="ql-block"><b> 大哥晓雄点点头说,是的,在南京听四姨妈对我讲过,去年她去参加省委扩大会议传达中央文件,与南京大学党委的李仲融同志在同个小组,经过互相交谈,他才知道我是你妈的亲妹妹。</b></p><p class="ql-block"><b> 李仲融1925年就由恽代英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与杨开慧在同一党支部,后因叛徒出卖,与杨开慧等先后被捕。</b></p><p class="ql-block"><b> 杨开慧牺牲后,他被家族花钱营救出狱,又依照党的指示参加了“左联”、“三联书社”的革命活动。“西安事变”后,曾奉党的指示千方百计与坚持湘赣三年敌后游击战争的项英、陈毅、谭余保、傅秋涛等取得联系,营救各路红军游击队出山。 </b></p><p class="ql-block"><b> 1941年,他奉命从敌后抵达新四军军部,担任新四军江淮大学和“高级干部班”的教授,陈毅、谭震林、罗炳辉、彭雪枫等一大批华东地区和新四军的高级干部、高级将领都曾是他学生。</b></p><p class="ql-block"><b> 李仲融回忆,当时他担任塘田讲学院研究部主任,你姐夫啸天同志任国文补习部主任,我们又是领居彼此很熟悉。忆起你妈生你的经过,他很感叹,在那种恶劣的政冶、生活环境里生孩子的确很危险。幸亏由啸天同志介绍入党的湖南长沙人梁君大,他的父亲是当地著名实业家,与国学大师梁漱溟族兄弟,与同样是中共地下党员,亦为梁漱溟之外甥女的妻子邹德惠闻讯,特地赶来照顾毋子俩。梁君大还冒着生命危险,一个人偷偷去山里去寻找一种中草药,回来煮水让产妇沐浴御病,我也亲自去塘田乡下收过鸡蛋。当地老乡听说我是塘田讲学院的,立刻不顾自己生活艰难,千方百计帮我收到了十几个鸡蛋,可是回来时迷了路还遇到了狼,幸亏一位砍柴的妇女把我护送回来。按照当地习俗,邹德惠还逼产妇喝了我10岁大儿子【李传惠,18岁成为中国著名剧作家,笔名杜高}的童子尿驱伤。后来我奉命去了江苏苏北,啸天同志在党的指示下去了广西桂林。</b></p><p class="ql-block"><b> 大哥也说,要不是邹德惠阿姨的精心护理,我恐怕早就死了。外婆说,是的,你妈至今还常提起她,说那才是真正的同志情,战友情呢。那么奶奶,你为何不去照顾我妈呢,二姐致静突然问外婆。</b></p><p class="ql-block"><b> 看着她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外婆叹口气说,那时我和你外公也在躲避鬼子汉奸和国民党顽固派的迫害啊;你妈你爸都是中共地下党员,你的三个姨妈也先后参加了新四军,职务还不小,这情况让敌人知道了,他们能放过我们,况且在老家还有你们刚满两周岁的小舅舅。</b></p><p class="ql-block"><b> 后来外公被迫卖掉了乡下的全部资产,躲到县城里隐名埋姓当店员,这才熬到全国解放。哎呀,在那个时代哟,不过你们还小,现在讲给你们听也不懂,外婆说完,一边摇纺机一边叹息</b></p><p class="ql-block"><b> 我当然更听不懂了,只惦记着那些罗卜丝饼,是的,每天下午,羊妈就会带了睡过午觉的我去买几个回来,这种小小的圆芝麻饼确实香的让人垂涎欲滴,尤其是脆脆焦黄的那层硬壳。</b></p><p class="ql-block"><b> 但是每次买回来,不是让大姐致真先咬一口,就是致立抢一只过去,轮到我时,顶多是被掰掉的半只,而且抗议总是无效的,为什么,因为胖乎乎的三哥致君也常受到如此待遇,他小名叫胖子,人比较憨厚,很少为此去争高低,他目前主要的兴趣是看一大堆小人书。</b></p><p class="ql-block"><b>【4】</b></p><p class="ql-block"><b> 听我总为宝根的事打破沙锅问到底,正在帮外婆摞棉纱的羊妈就说,是的啊,这宝根还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如果没有他,你现在还不知晾在哪呢。外婆听了也抬起脑袋,两只眼珠子被老花眼镜片映得老大老大,她直瞪瞪地看我半晌才问,你想知道?我用手扯扯裤子,抹了抹鼻涕点了点头,外婆抬起眼睛朝羊妈看看后轻轻叹口气。</b></p><p class="ql-block"><b> 那是在农历己丑年末,一天上午,身怀六甲的你妈带领师生们来到老兵营操场参加群众大会。雄赳赳,气昂昂……快到中午时,大家在激昂革命歌曲中散会。身怀六甲是什么?激昂歌曲是啥,我不懂,但从外婆的神情上看,这两件事好像对我至关重要。</b></p><p class="ql-block"><b> 后来才知道,这座解放不久的小城市,像这样的集会几乎天天都有,作为接管文教系统的干部,父母经常组织师生积极参加,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所以已有五个子女的他俩。每天早出晚归,平常很少见到他们的身影,外婆与保姆羊妈早习以为常,她俩从早到晚默默承担着繁重的家务。也就在这天快到中午时,一位中年人急匆匆跑来我家通报说,关奶奶,你家周主任正在北大街上的那所教会医院抢救——好几年后听四哥致立说,外婆姓关,全名叫“关佩真”,这还是她当大清二品武官的堂祖爷给起的。</b></p><p class="ql-block"><b> 武官,武官是干啥的我莫名其妙。</b></p><p class="ql-block"><b> 啊,早上出去好好的,怎么突然出这种事呢?说到当时的情况,外婆的神情仍然很紧张。还有半个月,她就要生孩子了啊,这怎么好,这怎么好哟。保姆和羊妈全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说父亲已赶到那家教会医院,外婆心中稍微安定,羊妈,你快去看看,需要什么,赶紧准备。羊妈噢了声,立刻拿了母亲的几件洗换衣服走了。这家教会医院离庙西巷不远,穿过大庙弄走到北大街往前不久就到了。</b></p><p class="ql-block"><b> 事因很快弄清,因为大会组织者的失误,本来就很狭小的操场出口在大会退场时,突然拥出了近万人,失控的学生队伍当场被挤倒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母亲带队的市女中学生。母亲见状,立刻冲上前想奋力拉住她们。但是人群骚动起来,局面很难控制住,反将母亲也挤倒在地。有人跌倒了,别挤,别挤啊,女生们见状,立刻将母亲团团围住,并齐声大喊,有孕妇,别挤啊,别挤! 有人跌倒了,别挤啊,快救人那……可是这呼声在茫茫的人海中毫无作用,支持不往的母亲眼前一黑,下来就啥也不知道了。</b></p><p class="ql-block"><b> 待救护人员将她送到就近的教会医院抢救时,在家排行老六的我,比预产期早15天出生了,而这座城市也刚解放九个月。伤后产子的母亲身体极其虚弱,只能静躺在医院里休养。外婆就让羊妈将我抱回喂养。</b></p><p class="ql-block"><b> 一生养了11个孩子的外婆,自以为有丰富育婴经验,可看见我一连几天双目紧闭,不吃少喝让她一筹莫展。听羊妈后来说,那天夜里她突然做了个怪梦,迷糊中看见她苏北老家的土地奶奶来看她了。</b></p><p class="ql-block"><b> 哟,这不是三丫头吗,【羊妈在苏北老家的小名】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羊妈一看很惊讶,土地奶奶您怎么来了,土地公公好吗?好好好,承蒙你家人年年给我们上供,香火不断,说起来要感谢你呢。</b></p><p class="ql-block"><b> 羊妈知道,村的这座老土地庙在她家老屋基地的后面,她公婆常去上供让香火不断。土改时要破除迷信拆除,她公公就将它偷偷移到自家地里,羊妈出来帮佣时,特别关照家人不要怠慢这对菩萨,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没想到……</b></p><p class="ql-block"><b> 彼此聊了一些旧话后,土地奶奶对她悄悄地说,三丫头啊,你主家这次生的这个男孩蛮危险呢。</b></p><p class="ql-block"><b> 羊妈立刻问她,仙姑奶奶,你这话怎讲。土地奶奶沉黙了一会说,阴曹掌管轮回大权的阎君秦广王,正在为是否放遣这个前抗战英灵,生肖该属虎的寃魂投胎人间举棋不定呢,说完,她用手向下一指,羊妈顺着她手往下一看,朦胧中见到一座像巷东口府城隍庙的大殿,再细一看,哟,有个穿着龙袍的高大身影正在阴森森的大殿里踱步,手里好像还拿出支秃笔,神情似乎犹豫不决。这景像让羊妈越怕越要看,耳边好像还听到一些声响,原来是在那个高大身影的背后,还有许多影影绰绰的头颅在晃动,这叽叽咕咕的怪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有个如牛叫声说,地府冤魂岂止千万,光倭人南京大屠杀一件,枉死的冤鬼就有30万之多啊,阎王爷啊,远古之事不说,纵观这数百年来,中华大地战祸连连,冤死的鬼魂不计其数,对这些历经劫难的英魂是否立刻转世,须慎重考虑,陛下。</b></p><p class="ql-block"><b> 去人间轮回一次,必然入浊尘世一次,前世修炼的英名也将遭坻,后世必遭阴遣惩治,从惜才角度考虑,陛下是否再思肘思时,要不再待一阵子?听见另个声音接着说。</b></p><p class="ql-block"><b> 羊妈再细一看,这穿官服高大身影已转过头,啊呀,此脸蓬头垢面青面獠牙,暴眼突兀大嘴血红,与画上一模一样。这时又听土地奶奶轻声说,他就是阴曹地府的鬼君秦广王,说完,这位小脚地仙不突然见了。还是羊妈发现鬼君正用獠爪在翻案头上的那叠生死簿,完了笃了笃椅子的龙虎头骨彪柄把手,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要不再待一阵,让我再想想,再想想。</b></p><p class="ql-block"><b> 这阴曹鬼君的再待一阵人间多少光阴凡人无从考证,唯能从每遇国难临头时,英雄们就会一声大吼,妈的,杀头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判断。</b></p><p class="ql-block"><b> </b></p> <p class="ql-block"><b>【7】</b></p><p class="ql-block"><b> 全面抗战期间通信十分不便,但每到一个地方,我们都会尽量写信给你们,让你们了解我们的近况。</b></p><p class="ql-block"><b> 时局一直动荡不定,我们地下党员的身份绝对不能对任何人透露,而且极有可能马上就要离开此地的,所以不望你们回信。外婆叹口气说,是的,六爷对我解释,只要有了你们的信息,我们就放心,那年月,哪里会有安定的地方呢。</b></p><p class="ql-block"><b> 父亲说,因为不知四姐回家后的情况,我们很担心她。外婆听了两眼一亮地说,就在抗战爆发六个月后,四姐回到周格老庄,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说,三姐与她的男友啸天去湖南了,我就问她,你为何不与她们一起去呢,她说,我不想去湖南,要去就去陝北。我立刻问她,那是啥地方,四姐用手指按住嘴唇说,保密,反正都是为了抗日,以后你们会知道的。</b></p><p class="ql-block"><b> 我知道她的亇性,从小就很有主意,干什么事,说到,那她就一定要去做到的。父亲笑着说,姊妹俩一个样,只不过三姐的个性更含蓄点。外婆说,这点很像你六爷,遇事未雨绸缪,心细的很。</b></p><p class="ql-block"><b> 在四姐从黄簏师范回来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有一支穿淡灰色军装的队伍突然进驻我们周格老庄。</b></p><p class="ql-block"><b> 在六爷打处打听是支什么部队时,两个戎装在身的男女,骑了两匹黑鬃马,得得得地来到我们宅院门口,正在外院清扫地面的我抬头一见那位先下马者就惊讶了,呀,你,你,不就是大爷家的兆梅吗?是啊,六婶,我就是兆梅呢,你们好啊。我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眼淚忍不住夺眶而出。</b></p><p class="ql-block"><b> 哎呀,还真是兆梅你啊,你,你……前几年国民党军队到处追捕你,说你是盘踞在大别山上的共党女匪首,你家被他们抄了几个底朝天,周贵池的县保安团也经常来凑热闹。</b></p><p class="ql-block"><b> 周贵池,他爹不就是跟我爹闹义和团时的把兄弟吗,他干吗也这样干呢?兆梅立刻问外婆。</b></p><p class="ql-block"><b> 是这样的,他暗自派人来说,大侄女的事由我来周旋,但表面上还要装狠点才行,大别山上的共产党太厉害,中央军经常吃大亏,弄得老蒋……你六爷一听就明白了,立刻变卖良田化钱找人,咱周家才避开灭门之灾,可是大爷却……说完,外婆用手用力抹了抹眼睛。</b></p><p class="ql-block"><b> 兆梅心情沉重地说,六婶,这事我早知道了,虽然国民党中央军凶狠地残杀我们红军与百姓,但是,我们红军部队却越战越强,卫立煌率领10多万国民党正规部队,还武装了30多个县的保安团,修筑8万多座碉堡和40多条封锁线,想对我们红军实行所谓“驻剿”、“围剿”、“追剿”,结果还是无济于事。要不是得到中共中央的命令,知道了国共合作的形势,我们才不会下山呢。</b></p><p class="ql-block"><b> 这些年你咋一点没消息,现在又突然……喜出望外的外婆,一边仔细打量一身戎装的大侄女,一边急促地问她。</b></p><p class="ql-block"><b> 六婶,我们的红二十八军已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第四支队,司令就是高敬亭。面对日本侵略者大敌,国共决定再次合作,一致抗日,过去的那些事就别再提了,兆梅强忍着愤恨对外婆说。</b></p><p class="ql-block"><b> 不知何时到家的六爷一听,立刻笑着说,好好,兆梅,原来是你们的部队,我们就放心了,坐下讲,坐下讲,外婆立刻去厨房张罗烧茶水,才十三岁的九姐立刻帮着外婆端茶。</b></p><p class="ql-block"><b> 大家坐定,六爷一边咕噜咕噜吸着水烟,一边对他俩说,关于高敬亭司令,我早就知晓,他有超人的胆略,红军主力撤出大别山后,就是他率红二十八军坚持下来,国民党十万重兵围剿了三年,也未将他灭掉,始终保持一千多人的主力部队。</b></p><p class="ql-block"><b> 哼,国民党那帮丘八,除了会欺侮老百姓。说完他狠狠地喷出一口烟。然后卟地一下吹熄纸媒子。兆梅一听就说,呀,六爷,情况你全知道啊,有你们在我就不用担心了,六婶,这位就是你侄女婿洪源,他是军部派来的保卫科长。</b></p><p class="ql-block"><b> 说完,她将那位一起来的汉子拉过来对外婆外公介绍说。六叔,六婶你们好,同样一身戎装的汉子立刻操着一口湖北话热情地说。六爷立刻回应他,好好好,现在你们全是新四军了,好好好。</b></p><p class="ql-block"><b> 这次我与洪源一起回来,一是为部队筹粮筹款,二是宣传新四军抗日的宗旨。今年七月十七曰,蒋委员长已在庐山发表讲话,他说,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六爷说,知道了,他还表示,我们全国国民必能信任政府已在整个的准备中,因为我们是弱国,又因为拥护和平是我们的国策,所以不可求战;我们固然是一个弱国,但不能不保持我们民族的生命,不能不负起祖宗先民所遗留给我们历史上的责任,所以到了必不得已时,我们不能不应战。</b></p><p class="ql-block"><b> 看来,这位蒋委员长是要对主和派分道扬镳了,六爷两眼炯炯地对兆梅洪源他俩说。六爷,你是本地开明士绅,定然明白当今国之危机,洪源的话人六爷一听频频点头说,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专门研究了毛泽东这个人,发现他的眼光胆识的确与众不同,国难当头,咱们老百姓明白该怎么办的。</b></p><p class="ql-block"><b> 兆梅又说,我们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为新四军部队扩充战斗力量,尤其要招收一批有文化的有志青年参加部队,提高新四军的文化与政治素质。哦哦,似懂非懂的外婆连连点头。 </b></p><p class="ql-block"><b> 哎呀,兆梅大姐,你终于来了。正说时,四姐手里拿了封信从外面进来说,三姐来信了,她与啸天刚到湖南衡阳南岳。</b></p><p class="ql-block"><b> 就这样,在老百姓都在暗传这“吃菜要吃白菜心,参军要参新四军”的民谣时,兆梅当天就把四姐带走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与兆梅他们早有联系,所以不久她就去延安抗大学习了。外婆心情很复杂地对父亲说。</b></p><p class="ql-block"><b> 家有几十亩良田的你六爷,从此就不断变卖家产,暗中资助新四军部队,他对我说,这新四军里有我们的女儿,她们打鬼子就是保卫家业,如果国都亡了,我们的那点财产还能保吗,外婆当然支持。</b></p><p class="ql-block"><b> 从延安学习回来后不久,四姐当了新四军的区委书记。</b></p><p class="ql-block"><b> 可就在高敬亭司令身遭不测不久,兆梅所在的新四军部队被迫撤出鄂豫皖根据地,大别山再次被国民党军队占领,红军第一次撒离大别山,是在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张国焘率领红四军主力被逼离开了这亇根据地。</b></p><p class="ql-block"><b> 一九四一年的皖南事变发生后,罗炳辉率领重组的新四军七师主力来这带活动。</b></p><p class="ql-block"><b> 世代耕读之家的六爷,对蒋介石竟然干出这种让仇者快,亲者痛的同室操戈之千古奇冤恶行深痛恶嫉,他立刻将九姐也送到新四军,兆梅和洪源已调到新四军军部工作。</b></p><p class="ql-block"><b> 那年九姐才十四岁啊,北撤时她从船上掉进汹涌的淮河差点淹死。父亲一听大惊失色,没想到,比三姐整整小十岁的九姐,竟也经历了这么大的危险,真不容易呢。</b></p><p class="ql-block"><b> 要是一九三七年底你们没去湖南干地下党,我和六爷也会动员你们去参加新四军的。</b></p><p class="ql-block"><b> 外婆的话让父亲若有所思,他低沉地说,去年春天我送晓雄去省城干部子弟学校学习时,四姐对我讲起她当年的许多往事。</b></p><p class="ql-block"><b>【8】</b></p><p class="ql-block"><b> 地处淮北平原的周格老庄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庄里的传统除了耕读持家,就是习武强身,熟练十八般兵器,庚子年闹义和团时,这些爷们也参与了进去,队伍有几百号人,后来被李鸿章的淮军收编去了天津卫,外婆嫁到周格老庄时,周贵池的父亲与周家大爷已回来当了乡坤。知道这位从准西关家嫁来的六爷媳妇,是大清抗英名将的后代,他们对她非常恭敬。</b></p><p class="ql-block"><b> 自从知道大爷的独女兆梅参加了红军后,每当国民党派人来庄上搜查,外婆就将年迈的大爷从后门接过来藏在柴房下面的地窖里,外面就让六爷去应付,不就想掳点袁大头嘛,这帮祸坏百姓的鹅时子,对此六爷毫不吝惜,大爷感激流涕。这里离县城只有十五里路。</b></p><p class="ql-block"><b> 听晓雄讲起四姨后来的故事,外婆频频点头。从延安抗大二期毕业,我四姨妈回到大别山革命根据地,后来担任中共盱眙区委书记。1940年春日本鬼子搞清乡,到处疯狂烧杀抢掠。她们所在新四军部队被迫从大别山分散撤退。到了安徽庐江县境内,距离罗家铺八里路地方,四姨妈和另位女同志一起与部队失去了联系。因为年轻没经验,随身带了的几本进步书籍被伪乡政府的人员发现,她们就被扣下由伪乡长亲自盘问。她很机智地回答,我们全是黄麓师范学生,现在逃于鬼子清乡。</b></p><p class="ql-block"><b> 国民党伪乡长要她们出示身份证明,她俩说在慌忙中丢失了。此时伪乡长的一位当小学校长亲戚刚好进来,一问,他也是黄麓师范的校友,就与她们说一起黄麓师范往事,情况才有点缓和。</b></p><p class="ql-block"><b> 这位校友见她们处境危险,便有心帮助,他马上开了张她们是小学教师的证明,乡长才把她们放走。</b></p><p class="ql-block"><b> 但故事并未结束,她俩离开此地刚到另个乡的境内就被国民党的县政府扣住,立刻关进大牢进行刑讯逼供。</b></p><p class="ql-block"><b> 原来1939年1月,国民党在重庆召开五届五中全会,中心议题是抗战和反共,确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反动方针。从此国民党顽固派掀起了一次次反共高潮。</b></p><p class="ql-block"><b> 她俩被捕的消息被堂哥兆珠知道了,他立即不顾安危赶到国民党的县政府,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把她俩保了出来。</b></p><p class="ql-block"><b> 此时鬼子在县城里户口査得很凶,见状,堂哥又冒险设法把她们藏匿起来。堂姐兆玫在外四处打听,总算了解到在石涧铺有新四军的队伍出没,便告知她俩连夜赶去。可到了石涧铺,见街上没几个人,只是发现两位样子看上去不象当地老乡,也没新四军臂章的年轻人,于是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追随。</b></p><p class="ql-block"><b> 那两人见甩不掉她俩,就在无人处厉声盘问,你们想干什么?四姨对他们说,我俩是新四军,现在失散了,想找部队,他们一听就说,那就跟我们走吧。</b></p><p class="ql-block"><b> 到乡下见到司令部政治部主任何为,方知终于回到自己部队。回来第二天便打响了排楼战斗,此仗新四军部队牺牲了一位参谋长。</b></p><p class="ql-block"><b> 全国解放初,那个伪乡长就被群众检举,说他陷害过两位新四军女干部,地方政府立刻派人找到已是南京市领导的四姨核实此事。她如实证明,当时是他放了我们,从而让他得到解脱。</b></p><p class="ql-block"><b> 在抗战最艰难的岁月里,区委书记的四姨领导地方游击队把鬼子汉奸打的晕头转向,以至盘锯县城的日本鬼子悬赏数千大洋取她的脑袋,说起打游击的情况,四姨对侄儿晓雄说,当时敌我顽斗争极其尖锐危险,生活非常艰难因苦。</b></p><p class="ql-block"><b> 有一天,她与另一位同志带着枪去来安县囤昌开会,会后乘夜色往回赶,许多同志对她们说,途中有很长一段是山路,平常根本无人出没,环境非常不安全,今晚你们先住下,待明早再走吧,但她们决定还是要走。</b></p><p class="ql-block"><b> 回到驻地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赶上古城的国民党顽固派武装搞针对新四军的暴动,她二话未说,立刻拿起武器参加了战斗。那年月类似这样的事情可说是层出不穷。</b></p><p class="ql-block"><b> 有次父亲去南京开会时对四姨讲起在黄麓师范分手后的情况,四姨听了极其惊讶,哎呀,三姐夫,后来你们竟然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啊,不容易,真的是很不容易。</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