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开 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50年仲春，第四野战军42军在完成豫西剿匪任务后，奉命回师黑龙江屯垦戍边。这支刚从战火中走出的部队，将四个师分散部署在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上。军部命令：125师驻扎小兴安岭北麓的黑河孙吴地区，开荒种地补给粮草。父亲所在的师部后勤部负责开垦300亩土地，其中供给部负责100亩，警卫排和勤杂人员负责200亩。就这样，南泥湾精神在这片北国沃野上延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个露水未干的清晨，师部卫生员张恒修匆匆赶来通知父亲：“陶顺清同志，师卫生部命令你立即去体检，手续都办好了，现在就走。”父亲虽感意外，还是立即收拾了简单的行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其实父亲身体很结实，只是多年的痔疮一直未愈。这毛病在平津战役就犯过，当时在涿州野战医院治疗过，但战事紧张未能根治。后来行军打仗时常常发作，只能靠卫生员开的药膏勉强应付。这次开荒任务刚告一段落，细心的卫生员张恒修就为他申请了治疗名额。</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师部医院，陈医生和谷医生仔细检查后决定立即手术。父亲被安排在第四病室，手术很顺利。但麻醉药效过后，钻心的疼痛使他直冒冷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负责护理的护士叫小李，送药时板着脸传达医嘱：“必须卧床静养，三餐只能喝牛奶吃流食。”这样严苛的“待遇”让习惯劳作的父亲难以适应。百无聊赖中，他只能靠读书打发时间——刘白羽的《时代的印象》很快看完，又托小李借来一摞书。</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看着父亲沉浸在书里的样子，小李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后勤部的战友们陆续来探望。高其智、杨柏林几个男同志围着病床谈天说地；下午张素琴她们几个女同志还抢着要为父亲洗衣服。欢声笑语中，病房里充满了战友情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眼看到了夏锄时节，同病房的战友都痊愈归队了。空荡荡的病房里，父亲躺了四天后实在耐不住，偷偷下床散步。谁知伤口突然出血，被巡查的医生抓个正着。小李闻讯赶来，眼睛红红的，既心疼又生气：“你这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于是，她像押送俘虏似的把父亲扶回病床，从此看管得更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卧床的日子里，父亲反复咀嚼着李大钊的名言：“无限的过去都以现在为归宿，无限的未来都以现在为渊源”。正沉思时，小李捧着一束野花进来，细心地插在窗前的罐头瓶里。“喜欢吗？”她突然问道。父亲愣了一下，这对军旅生涯中的汉子，还是第一次收到鲜花。“喜欢，很喜欢！”他笨嘴拙舌地回答。小李却忽然红了脸：“喜欢就行，说什么很喜欢......”</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渐渐地，父亲知道了这个严厉的小护士叫李月梅。她是在豫西剿匪解放安阳时参军的，当时才十六岁。因为继母苛待，这个初中没毕业的姑娘毅然决然选择了军旅。表面严厉的她，其实很勤快热心，把病房收拾得一尘不染，常常半夜还轻手轻脚来查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有天换药时，小李突然问：“能给我张照片吗？”父亲一时语塞。那个年代，照片是稀罕物，他随身带的几张都夹在自己日记本里。还没等回答，小李已经从他日记本里抽出一张单人照，像得胜的将军般揣进兜里。</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望着她雀跃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难为情的笑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盛夏的夜晚，军文工团来慰问演出。小李特意请示医生，获准带父亲去看话剧《在战斗中成长》。剧情讲述一对父子在革命队伍中重逢的故事，使很多战士泪湿眼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回医院的路上，小李突然问：“您说这是真事吗？”在月光下，她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父亲。父亲想了想说：“这是艺术的真实。就像你舅舅，只要信念在，总会重逢的。”原来她有个参加新四军的舅舅，至今杳无音信。父亲的话使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伤口愈合后，小李带父亲做了全面体检。“怎么样？”她明知故问。“零件都好使！”父亲打趣道。“那你是坦克还是汽车？”“是坦克能攻无不克；是汽车能驰骋疆场！”父亲笑着比划。小李却突然低声说：“那，谁还敢靠近啊？”这话里的情愫让父亲心头一颤。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检查完毕，陈医生看完检查报告说：“恢复得很好，月底可以出院。”这时父亲注意到，小李整理病历的手微微发抖……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出院前，病房新来了位参谋刘成武，辽沈战役的老兵。与父亲一见如故，相谈尽欢又投脾气，次日他约父亲上街合影留念。出门时迎面遇上四位文工团女兵，探视刘参谋，刘参谋无奈改变计划陪她们去逛街。其中叫小杨的是刘参谋的未婚妻。父亲看着年轻人说笑的身影，就独自悄悄返回病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您怎么不去？”小李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年轻人聚会谈恋爱，我这个已婚老兵凑什么热闹！”父亲尴尬的笑道。小李却突然问：“您觉得她们哪个最好看？”见父亲窘迫，她又追问：“您是不是觉得我们女兵都......”话没说完，自己的脸就红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出院在即，父亲发现脏衣服都不见了。果然，小李连夜洗净补好，连袜子的破洞都细细缝上了。这份心意沉甸甸的，父亲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决定：把在离开洛阳购买的博士金笔和精装笔记本托付刘参谋在他出院后转交给护士小李。</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并在扉页上写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致李月梅同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感谢你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份超越生死的情谊，我将永远铭记。望你在救死扶伤的道路上勇往直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战友 ：陶顺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50年7月1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出院前夜，小李来道别时强作镇定：“您...以后别来医院了。”见父亲愣住，她急得跺脚：“我是说...要健健康康的！”转身跑开时，泪珠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堕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回师部后，父亲全身心投入财务工作。时至1950年10月25日，父亲所在的125师奉命入朝作战。在1951年冬季的一天，一则《战地简报》消息如惊雷般炸响：“野战医院护士长李月梅同志在朝鲜战场为掩护伤员英勇牺牲。”原来父亲出院后，她就主动请缨去了前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得知，在第四次战役的雪夜里，她用身体挡住飞来的弹片，保住了担架上的伤员的生命，自己壮烈牺牲。</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战地医院整理她的随身遗物时，发现他上衣左侧口袋上別着父亲送她的金笔，衣内侧口袋里的《军官证》里夹父亲的照片。父亲闻讯潸然泪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结 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1947年结婚，当年参加了东北野战军第五纵队（四野前身）。1950年父亲住院时，任125师供给部财政科审计员（副连级），时年24岁。</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非常理解和珍惜小李护士对他的感情。但他是军人必须严守纪律，忠诚于妻子，珍惜战友的友谊！理智的面对人际关系及感情，以严肃的态度面对生活和事业的确让人敬佩……</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当今这个爱情被过度消费的时代，父亲的故事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它告诉我们：最高贵的情感不是占有时的炽热，而是克制时的温暖；不是冲破界限的勇敢，而是守护界碑的坚贞。正如歌曲所唱：“我们相隔的何止千山万水，我们相连的却是万水千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余 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战争结束护士李月梅还在，她将成为父亲的战友妹妹。我就得称其为姑姑。可惜没有如果——无论我怎么呼唤她，也无法唤醒她回应…… 这让我意识到她请缨上前线，就是默默的向父亲道别，犹如《血染的风采》歌词的真情告白——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b></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此文献给八一建军节！向革命老前辈致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025年7月31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