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岁独行》33——在祖国的尽头，与湿地对话

自由然

2025年6-7月间在黑龙江旅行，为追寻中国最东的日出，最北的极光，却意外的被湿地的宁静与生机深深地吸引，也对湿地有了些肤浅的认识，写出来交流。

何为湿地？

湿地是具有显著生态功能的自然或人工水域生态系统，其核心特征是兼具陆地与水域双重属性并呈现周期性干湿交替‌。‌‌

湿地是一个更广泛的生态系统类别；沼泽是湿地的一种；湖泊深水区不算湿地；草甸若无积水也不属于湿地。

根据《国际湿地公约》的权威定义，湿地包含三大核心要素：

‌构成要素多样性‌：涵盖天然或人工形成的沼泽、泥炭地、水域地带及低潮时水深不超过6米的海域。‌‌

‌覆盖范围广泛性‌：包含静止/流动的淡水、半咸水、咸水水域以及邻近湿地的河湖沿岸、沿海区域。‌‌

‌功能属性综合性‌：具有调节水资源、维持生物多样性、降解污染物等系统性生态功能。‌‌

中国国家标准《湿地保护法》2022年规定：

湿地指具有显著生态功能的常年或季节性积水区域。

包括：沼泽、湖泊、河流、河口、滩涂、水库、稻田等。

但不包括：永久性深海、耕地、建筑水池等。

湿地又称谓"地球之肾"，它体现在以下三各方面：

1、净化功能：芦苇根系分泌克生物质分解污染物（如富锦湿地氮磷去除率超90%）

2、调节功能：1平方公里湿地=100万立方米洪水蓄积量（如兴凯湖1998年分洪）

3、生命功能：中国40%珍稀鸟类依赖湿地生存（如黑瞎子岛记录鸟类287种）

或为：湿地被称为"地球之肾"，因其像人体的肾脏一样，具有“净化水质、调节气候、维持生物多样性”等关键生态功能。

“肾”之源——富锦国家湿地公园大型雕塑

这次旅途中，我探访的“湿地”均属“湿地公园”——它们是以天然湿地为基底，经科学修复后向公众开放的保护地。而非更广泛的天然湿地生态系统的湿地。

湿地公园，须经国家林业局批准，具备游览功能（如栈道、解说牌）的湿地保护区域，称谓“湿地公园”。

湿地公园通过限流、栈道减少人类对自然生态的干扰、平衡保护生态与利用。

参观湿地公园，是需要避开候鸟繁殖季，需用望远镜代替无人机拍摄。

而天然湿地，是未经人工干预的原始湿地（如三江保护区核心区是禁止进入）。

路拍的肖家河湿地应属于三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一部分，是未经开发、禁止旅游的湿地保护区。 在沿着331国防公路行进中，都是这样的湿地！地广人稀，景色幽美，也不时有鸟飞过，但只能饱饱眼福! 从兴凯湖始，我们行驶的道路除少部分高速外，大部分里程是在331国道上行驶。其实331公路也有很多故事！

这次旅行，我去过四个“湿地公园”。

这四个公园都有着一段刻骨铭心、悲壮的历史。而现在都成为了维护生态环境、人与自然和谐的美丽家园。

一、兴凯湖湿地公园（中俄界湖）

据文字记载，从西周王朝开始，兴凯湖就是属于中国版图的内陆湖，唐代称兴凯湖为“湄沱湖”，金代称为“北琴海”，清代才改称为“兴凯湖”。

“兴凯”为满语，为水往低处流之意。

1860年通过不平等的《北京条约》，由中国的内陆湖改变为中俄界湖。

兴凯湖是亚洲最大淡水界湖，湿地类型包含“湖泊湿地、沼泽湿地、河口湿地”；全球候鸟迁徙重要驿站（丹顶鹤、东方白鹳等）。

兴凯湖湿地公园每年可过滤松阿察河注入的泥沙杂质，维持湖水清澈；通过芦苇根系吸附重金属，净化中俄两国跨境水体。

兴凯湖属乌苏里江水系，共有14条河流汇入，其中直接流入兴凯湖的河流有9条，中国境内流入兴凯湖的有5条，俄罗斯境内有4条。

大白鱼雕像——兴凯湖盛产大白鱼 波澜壮阔的兴凯湖 葡萄长廊

大白鱼游览区

新开流景区观景台

兴凯湖有记录鱼类69种，其中盛产中国四大淡水名鱼之一的大白鱼以及鲢花、鳌花、鲫鱼、白虾等，是黑龙江省主要水产养殖基地之一；

兴凯湖有高等植物691种，其中水曲柳、紫椴、胡桃秋等国家级保护的珍稀濒危植物10种，兴凯湖松为特有种；

有脊椎动物357种，其中兽类39种；

兴凯湖是三江平原最大的水鸟栖息繁殖地和亚洲最大的候鸟迁徙国际重要通道。作为东北亚鹤类保护区网络成员，有鸟类285种，其中丹顶鹤、东方白鹳、海东青、中华秋沙鸭等国家一级保护鸟类11种，国家二级保护鸟类41种。

每年春秋两季从兴凯湖地区迁徙的候鸟在300万只以上，仅兴凯湖东部不冻水面湖口处春季迁徙量就有50多万只，高峰期鸟类日过往量达17万只。

但，我们只听到有鸟叫，但没见到水鸟。

兴凯湖湖滩有延绵的沙滩，因地壳断裂凹陷形成的构造湖，沙质细腻，不含泥土，湖滩纵深至150—200米范围内水深仅为1.5米左右，堪称“蓝旗海滩”。

兴凯湖湿地是烟波浩渺的"北国明珠"，中俄边境的生态瑰宝。万顷碧波与金色芦苇交相辉映，丹顶鹤舞动翩跹，堪称东北亚最壮观的候鸟天堂。

其独特的湖泊-沼泽复合生态系统，在世界湿地中独树一帜。

二、黑瞎子岛湿地公园（中俄边境）

黑瞎子岛湿地为冲积岛湿地、河流湿地与苔草沼泽复合生态系统；中国最年轻的国土湿地（2008年部分回归）。

黑瞎子岛湿地能减缓黑龙江洪水冲击，它沉积物年淤积厚度达3-5厘米；是维系鲟鳇鱼等珍稀鱼类产卵场地。

黑瞎子岛从争议边陲到生态明珠的世纪蜕变：

1929年中东铁路事件炮火中沦落异国，成为军事禁区长达79年。铁丝网切割的湿地上，鲟鳇鱼仍在暗流中守护着华夏水脉的记忆。

半岛回归的汽笛惊起白鹭漫天，中俄两国用联合保护区取代了哨所。第一块界碑旁，芦苇开始收复曾被坦克碾压的领地。

如今，监测塔取代了瞭望台，科学家在这里记录到：

回归15年，植物种类增长47%

东方白鹳用枯枝在旧岗亭上筑巢

江水冲刷出的每一粒沙，都在书写和平湿地的新定义 。

为方便游客，公园修建了环线栈道——大环栈道1600米，目前没开放；小环栈道900米。

为维护生态平衡，湿地公园的木栈道为浮筒栈道，走起来一晃一晃的。

观鸟台

黑瞎子岛野熊园

黑瞎子岛一直以来就是野熊栖息聚集的地方，2017年，公园为恢复野生动物的生活环境，建设了占地1.3平方公里的野熊园，现有120头野熊在这里生活。园外也有数个野熊部落。

坐着这样的观光车观看 车上备的投食口 躲在草丛中的野熊 在观光台上观看野熊 在园区内又看到一只调皮的野熊

黑瞎子岛湿地是大自然馈赠的"边境翡翠"，见证中俄友谊的生态绿洲。新生的冲积岛屿孕育着蓬勃生机，蜿蜒的水道与茂密苔草构成诗意画卷。这里不仅是珍稀鱼类的乐园，更是展现国土回归后生态修复的典范。

三、富锦国家湿地公园（三江平原缩影）

富锦国家湿地公园是人工修复的“草本沼泽湿地”，22平方公里水面如"大地棋盘"；全球温带湿地恢复典范（曾因开垦退化）。
富锦国家湿地公园每公顷湿地年净化污水4万吨，相当于小型污水处理厂；通过稻田退水净化实验区展示生态智慧。

从"北大仓"到"生态仓"的救赎之路

上世纪50年代，十万建设兵团用犁铧划破三江平原的沼泽，将"北大荒"变成"北大仓"。排水渠抽干了湿地最后一滴眼泪，鹤唳声消失在麦浪里。

2005年，生态赤字终于亮起红灯： 地表水锐减60%；风沙啃噬黑土层； 东方白鹳仅剩3对在苦苦挣扎 ； 农药残留让湿地变成"绿色沙漠" 。。。

2008-2013年间，推土机开始逆向作业—— “退耕还湿”： 拆除排水渠327公里，唤醒沉睡的地下水系 ；鸟类从63种激增至189种，丹顶鹤时隔30年重返家园 ；"稻-鱼-鸭"有机农业亩产反增20%，成就了湿地经济样板 。

如今碧波荡漾、鹤鸣声声——这场退耕还湿的生态革命，让三江平原重获"地球之肾"。

也白枕鹤同框一张 护维工人 富锦国家湿地公园内建有环绕景区2.6公里木栈道，可游览香蒲观赏区、睡莲观赏区、直观鸥类栖息地，在木栈道不同位置的4处休闲亭，为游客提供了休憩、娱乐空间。 睡莲观赏区 香蒲观赏区 观鸟亭 富锦国家湿地公园还建有宣教馆，建筑面积为2500平方米，由概览厅、景观厅、生物多样性厅和功能与保护厅组成。该馆展出的动物标本共计255种、580件。通过高科技多媒体的应用，生动地展示了三江平原湿地重要的生态系统功能，也为游人更多的了解湿地以及相关的湿地知识，提供了丰富的知识源。 富锦国家湿地公园访客中心

富锦国家湿地公园是三江平原上的"湿地明珠"，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完美诠释。棋盘般规整的水系与原生沼泽相得益彰，白琵鹭等珍禽在此翩翩起舞。

其成功的退耕还湿工程，为全球湿地修复提供了中国智慧。

四、额木尔河湿地公园（九曲十八弯）

在漠河的九曲十八弯，我遇见了中国最北的湿地——额木尔河蜿蜒穿过寒温带森林，形成如巨龙般的曲流，它是中国最北的国际重要湿地，寒温带森林沼泽湿地，其冻土融化形成的"热喀斯特"湖群星罗棋布；它是驼鹿、雪鸮、哲罗鲑（冷水鱼）的核心栖息地。

它能储存冻土碳库，减缓北极变暖（1公顷泥炭层=3000吨碳）；额木尔河蛇曲流速调节，降低下游洪峰。

九曲十八弯观景塔

1987年，大兴安岭那场吞噬百万公顷森林的烈火，曾将这片湿地逼至生死边缘。烈焰过后，焦土之上，额木尔河的九曲十八弯却以水的韧性守护着生命的火种—— 冻土层如天然防火墙，保住了湿地核心区； 偃松种子在灰烬中萌芽，率先为鸟类撑起绿伞； 弯曲的河道成为隔离带，塑造出火劫后最壮丽的生态迷宫。

但如今：焦黑树桩旁，新生的落叶松已高过当年； 这里不仅是湿地，更是一座用生命写就的生态涅槃纪念碑。

九曲十八弯“春夏秋冬”美景宣传画

沿着长长的步道，用不熟练的技术记录湿地的美景

过火木

水在丛中流

300多种珍奇药材隐于其中 野玫瑰

额木尔河湿地是"神州北极"的生态奇迹，寒温带湿地的绝美标本。

九曲十八弯的河流如巨龙盘踞，偃松林与星罗棋布的冻土湖泊交相辉映。这片中国最北的湿地，正默默守护着地球重要的碳库资源。

在黑龙江的尽头，湿地教会我：最边缘的土地，往往藏着最蓬勃的生命。

当我们走过这些湿地公园的栈道，实则正穿行在地球的“肾脏单元”中。

保护它们，就是守护人类自己的生命滤网。

美篇编后：

截至2023年2月中国更新的“国际重要湿地”名录，黑龙江省共有10个，是中国湿地数量最多的省份之一。

以下是黑龙江省国际重要湿地名录具体名单及其特色：

1、扎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1992年列入）——齐齐哈尔市，中国首个国际重要湿地，以丹顶鹤繁殖地闻名，被誉为“鹤乡”。

2、兴凯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02年列入）——鸡西市（中俄界湖），亚洲最大淡水界湖，鹭类、雁鸭类重要栖息地。

3、洪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02年列入）——三江平原腹地（佳木斯市），原始沼泽湿地，东方白鹳等濒危物种栖息地。

4、三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02年列入）——抚远市（黑龙江、乌苏里江交汇处）；三江平原湿地核心区，全球少见的低地高寒湿地。

5、七星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18年列入）——双鸭山市宝清县；典型沼泽湿地，白枕鹤重要繁殖地。

6、南瓮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18年列入）——大兴安岭地区；中国最大寒温带岛状林湿地，驼鹿、紫貂栖息地。

7、珍宝岛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20年列入）——虎林市（中俄边境）；乌苏里江流域湿地，丹顶鹤迁徙通道。

8、哈东沿江湿地省级自然保护区（2023年列入）——哈尔滨市；松花江城市段湿地，保护水鸟栖息与城市生态。

9、嘟噜河省级自然保护区（2023年列入）——鹤岗市萝北县；黑龙江流域沼泽湿地，东方白鹳集中繁殖区。

10、乌裕尔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23年列入）——齐齐哈尔市富裕县；乌裕尔河下游沼泽群，白鹤迁徙停歇地。

黑龙江省湿地特色：

生态地位：全省湿地面积占全国近1/5，三江平原湿地是全球重要的候鸟迁徙通道。

保护物种：丹顶鹤、东方白鹳、白枕鹤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依赖这些湿地生存。

全球意义：多个湿地（如兴凯湖、三江）是跨国界生态系统的关键部分。

为什么黑龙江能成为中国湿地最多的省份？

黑龙江能成为中国湿地最多的省份，主要得益于三大优势：

广袤的三江平原——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冲积形成大面积沼泽；

寒温带气候——低温减缓有机物分解，促进泥炭积累；

人烟稀少——开发较晚，湿地保存完整。

再就是：国际河流跨境滋养——如兴凯湖、额木尔河，共同造就了占全国湿地面积1/5的"生态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