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园拾萃

原野

说起江南的古典园林，人们总是首提苏州园林，其实常州历史上也是名副其实的“百园之城”。但数量众多，类型丰富的常州园林却因种种原因惨遭毁坏，从巅峰时期的40余座到现存的4座，且仅余未园、近园、约园、意园的部分建筑散落市内各处。 ▼近年来我市“百园之城”的恢复和启动也在悄然进行中，前年于古运河畔落成的“萃园”，就是一座集五座不同园林风格于一体的荟萃之园。 　　▼南门入园迎面为《萃园记》照壁，“五园荟秀”四个大字刚劲有力，系由上届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苏士澍所书。 　　▼萃园虽为新建，却並非无中生有的臆造，牌坊两则楹联“继往开来毘陵西耸大观景，承题续脉菱水东修五苑林”，横额“五园荟萃”，点出的就是萃园的历史渊源。 　　▼萃园复建的蓝本为常州历史上明清至民国时期真实存在的私家园林，它们分别为归乐园、石园、洛原草堂、菱溪草堂和寄园。这五座园林虽已湮灭于历史尘埃，如今集其精萃布局于一园，重构出一座江南古典园林的精气神。 　　▼关于这五座园林的详情，《常州古园林》有明确记载，菱溪草堂建于清康熙年间，位于常州城东五里，即如今大运河与采菱港交汇处。向东为白氏祖孙所建“归乐园 ”、“石园 ”和 “洛原草堂 ”。文徵明曾为白贞夫作画《洛原草堂图》，画中描绘出洛原草堂树木丛生、枝繁叶茂，房舍、厅堂、水榭错落其间的场景。 　　▼萃园建造不仅参考了文徵明的《洛原草堂图》，同时还借鉴了张大千《菱溪感旧图》画卷，以及《常州古园林》相关文献记载。由于实际用地难以将五座园林风貌全然复原，因此萃园概览性地汲取五园核心精华将其写意呈现。 　　▼巧合的是萃园的复建几近原址，这里地处古运河与采菱港的自然水系，园内则以纵横交错的水道将五园互分，又以各式小桥维系，使得每座园林相对独立又互通互融。 菱溪草堂 　　▼从南门入园首遇就是五园之一的菱溪草堂，菱溪草堂由邵文龙所建，落成于清康熙四十年（公元1701年）。邵文龙敕授文林郎，历任陕西渭南、商南、澄永等地知县。因所建园林地处菱溪侧畔故而得名。堂内藏书千卷，堂主于此日诵夜读悠然自得。 ▼盛夏之际菱溪草堂前，一池荷花如少女的粉脸，那片片荷叶圆润舒展又如绿色罗裙，衬托得格外婀娜多姿，“荷茎擎玉盏，翠叶舞风前”，美出了夏的极致。 　　▼萃园八景之一《菱溪荷香》咏：“故园复归展新容，林下草堂凭雨风。三垒峭岩闻雀语，一湾清波觅鱼踪。接天莲叶层层碧，映日荷花朵朵红。亭馆廊桥探信步，诗情画意伴芙蓉。” 　　▼菱溪草堂的复建还得益于邵文龙的族叔邵长蘅，邵长蘅为明末清初著名文人，所作《菱溪草堂记》为萃园的复建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祥实资料。 归乐园 　　▼归乐园与菱溪草堂相隔洛原草堂、石院两座园林，刚好各处萃园南北两端。因其紧邻古运河，东、北两侧各有园门出入。 　　▼“归乐秋韵”为萃园八景之一，有词《踏莎行 · 归乐秋韵》相诵：“翠拥楼台，波平津渡，白家桥堍新园圃。南山峙立自悠然，高亭云岫斜阳暮。池泛兰舟，桥连花屿，廊曲径漫轻步。枫红菊艳接秋云，凭栏五柳吟归去。” 　　▼归乐园始建于明代弘治年间，白俊、白圻、白坊为父亲白昂致仕后贻养天年所建。“致仕”为古代官员的退休判度，辞官后保留原有品级和俸禄。园名源于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的"乐夫天命"之语，体现主人归隐自然、安享晚年之意。 　　▼归乐园为萃园最大的园中园，主体建筑悠然堂，堂前碑刻为刘海粟所书陶潜《归去来兮辞》，“借题承脉”展示出白昂归隐田园自得其乐的文化内涵。　 　　▼白昂字廷仪，明天顺元年（公元1457年）登进士，任礼科结事中。后平定刘通叛乱有功升兵部侍郎，又因巡江治河颇建政绩复升为都御史，弘治六年（公元1493年）官至刑部尚书。 　　▼白昂家族为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后裔，由洛阳迁徙至晋陵，与萃园隔河相望的白氏宗祠有详细记载，自唐代白居易至明代白昂，再到清代白太官延续的名人谱系‌。 　　▼归乐园不仅是白昂的养老之所，园中还专门设有书院，为其子孙后代交流学习、传承文化之地。 　　▼悠然堂两侧墙壁刻有《归乐园记》，由明弘治年间江南巡抚彭澧所馔，原碑已失现为新刻。 　　▼悠然堂后侧置有白氏古椁，2013年修筑采菱支路时发现。为明代镇国将军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白峻和夫人楊淑人合葬墓，各由重达9吨的整块巨石雕琢而成，是距今500余年的明代石雕文物，为世所罕见‌。 　　▼叠石为山、蓄水为池的“云岫飞瀑”虽说亦为萃园八景之一，却也是争议颇多的景点。因其堆叠的假山实在太假，难咎粗制滥造之嫌，加之色彩与萃园整体不协调，说其败笔亦不为过。 洛原草堂 　　▼洛原草堂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由白昂之孙白悦（公元1498-1551）所建。白悦字贞夫，号洛原，归退后在家乡菱溪旁以白昂“归乐园”、白圻“石园”为基础，修建了“洛原草堂"”。其名称“洛原”取自"“不忘先世由洛阳迁晋陵”之意，体现了对家族根源的尊重和怀念。 　　▼洛原草堂和不少名人都有密切联系，文徵明曾为洛原草堂绘制了《洛原草堂图》并撰写了《洛原记》。明代翰林学士杨慎，应白悦之邀撰写了《洛原草堂记》，并勒于石碑，立于"洛原草堂"内。 　　▼《临江仙·洛原春晓》诵颂的就是萃园八景之一的“洛原春晓”：“文璧绘图文宪记，江南一代名园。昔年诗景化云烟。世人翘首盼，何日又重妍？桃李春风池畔柳，满园秀色漫漫。雕梁画栋彩廊连。楼台歌一曲，俦伴舞翩跹。” 　　▼洛原草堂临水而筑，一桥跨河园门豁然，园内古木森远绿翠层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轩廊厅堂曲径通幽。 　　▼九峰阁不但为洛原草堂的主体建筑，也是萃园的标志性建筑，《七绝·九峰揽翠》诗云：“高标一举萃园西，坐拥山林气势提。五苑八峰登阁数，菱溪美景醉人迷。” 石园 　　▼石园建于明代弘治年间（公元1503年），由白昂的二儿子白圻所建。石园位于归乐园原址内，又名“白氏园”。因仰慕苏州石湖园林风格故而取名“石园”。 　　▼因主人好客，石园落成即为文人墨客相聚之地，当时名流就此留下诸多诗文。明正德年间，诸多文人聚会于惠山並作《惠山茶会序》，序中特意提及文徵明游览“三白氏之园”后大加赞赏，将其与润州“金焦、甘露”、句容“三茅山”、无锡“惠麓”等名胜类比。 　　▼园内著名景观"峰势三台"，以园林艺术与自然景观相结合而成萃园八景之一。见《五律·峰势三台》：“桥连湖中岛，花艳带香开。峰势三坛立，廊环一路回。灯明随夜炫，舞动伴歌来。今日欢愉地，胜过铜雀台。” 　　▼面积最小的石园却位于萃园中心，虽未建楼阁但四周皆可借景，以石造势突出展现了石园的精粹。 寄园 　　▼寄园由钱向杲初建于清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钱向杲官内阁中书，但名场屡困，平生博览经史，关心国家兴亡。后经其子钱名山重修，寄园因此成为当时的教育办学基地。 　　▼民国初年传统文化严重滑坡，乱世之下寄园为常州乃至中华文脉的继承、延续作出重要贡献，与章太炎所办苏州国学讲习会、唐文治所设无锡国专并称“民国时期江南三大书院”。 　　▼寄园于20年乱世世期，先后有1000多名学子于此求学，培养出谢玉岑、谢稚柳、程沧波、马万里、虞逸夫、郑曼青、邓春澍、伍受真、王春渠、钱小山、钱仲易等一大批青年才俊。 　　▼钱名山本人也是文、诗、词无所不能的才子，康有为曾盛赞“除我之外，当世更无与此公匹敌者。”他的书法修为直接影响到张大千。他的墨迹更是被国家文物局列入限制出境名单。 　　▼他侠骨柔情、乐善好施，为了救灾救难不惜抛售字画，身体力行派发赈灾物资，乃至病卧在床，成为常武地区乡民们口中的“钱圣人”。 　　▼“寄园梅影”亦为萃园八景之一，《菩萨蛮·寄园梅影》：“松风竹影梅香动，九峰阁下圆前梦。延翠踞方亭，流泉吟石声。南楼藏古柳，晨读偕知友。举目览新颜，低头思果山。” 　　作为江南古典园林的恢复尝试，建成后的萃园争议不断，这种不同园林间的相互组合、整体和谐、个性表达，意境冲突等方面有着见仁见智的不同理解。欲辨真伪不如迈开双腿，来次亲临现场的体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