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美篇号 48314570</span></p> <p class="ql-block"> 1998年的北京,秋老虎正烈。赵强站在国贸大厦28层的落地窗前,指间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一哆嗦才回过神。玻璃映出他一身笔挺的深灰西装,衬得那张三十出头的脸棱角分明,只是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这是连续熬了七个通宵的证明。</p><p class="ql-block"> “赵总,国务院的文件刚传过来,”秘书小陈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将一份还散发着油墨味的复印件递过来,“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全面启动,福利分房彻底叫停,商品房时代……真的来了。”</p><p class="ql-block"> 赵强的手指在“停止住房实物分配,逐步实行住房分配货币化”那行字上反复摩挲,指腹的薄茧蹭得纸面发毛。他想起三年前在深圳出差,偶然撞见一个香港商人拿着报纸骂骂咧咧——上面印着“内地房改试点遇阻”。当时他还在琢磨,自家那间在县城中学门口的杂货铺,要不要扩成两间门面。</p><p class="ql-block"> “备车,去通州。”他掐灭烟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p><p class="ql-block"> 通州那时还是片望不到头的庄稼地,只有几条坑洼的土路把村庄串起来。赵强踩着没过脚踝的麦茬子,蹲在一处高岗上,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国贸大厦轮廓。随行的土地局科长蹲在他身边,递过一瓶冰镇汽水:“赵老板,这地方偏得很,前两年有人想在这盖厂房,看了三次就没下文了。”</p><p class="ql-block"> “您看这道河,”赵强指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温榆河,“将来准得修桥。地铁规划图我托人看过,这附近有个预留站。”他从包里掏出张手绘的草图,上面用红笔圈出几个点,“从这儿到天安门,直线距离二十公里,现在北京人觉得远,可十年后呢?”</p> <p class="ql-block"> 科长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这人半年前还在为县城超市的进货渠道跟批发商磨嘴皮子。那时赵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在烟雾缭绕的批发市场里,把一沓皱巴巴的零钱数了三遍,就为了砍下来五毛钱的差价。</p><p class="ql-block"> 三个月后,赵强拿着东拼西凑的八百万,拍下了通州那块一百亩的地。签合同那天,他把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都请去了县城最好的饭馆,席间他爹端着酒杯,手一直抖:“强子,咱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你这买这么多空地,要是……”</p><p class="ql-block"> “爹,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总偷您的烟吗?”赵强打断他,给父亲满上酒,“您总说,抽烟伤肺,可我就想尝尝那滋味。现在这商品房,就跟当年的烟一样,早晚有人得离不开它。”</p><p class="ql-block"> 开工那天没放鞭炮,赵强带着施工队在地基旁插了块木牌,上面写着“京华园”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是他自己写的。头一个月就出了岔子,钢筋供应商送来的货全是次品,截开后里面全是锈渣。赵强连夜带着人堵在供应商的厂门口,对方仗着有背景,放出几条狼狗吓唬人。</p><p class="ql-block"> “要么换合格的钢筋,要么我现在就把这些废料拉去质检站,”赵强抱着胳膊站在狗笼前,眼神冷得像冰,“你这厂子的执照,我赌它熬不过这个月。”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从老家带来的乡亲,手里都攥着铁锹,是凌晨三点被他从工棚里叫起来的。</p><p class="ql-block"> 供应商最终服了软,第二天一早就把新钢筋送来了。赵强盯着工人卸完货,蹲在地上跟老乡们分馒头,就着咸菜说:“咱盖的房子,将来是要住人的。谁家没爹妈孩子?偷工减料的事,咱干不来。”</p> <p class="ql-block"> 1999年春天,“京华园”第一次开盘。赵强没搞剪彩仪式,就在临时搭的售楼处门口摆了两张桌子,放了几本户型图。没想到天刚亮,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有个穿着蓝布工装的男人攥着布包,手心里全是汗,把一沓存折推到赵强面前:“赵老板,我是机床厂的,攒了十年钱,就想给儿子买套两居室。您这房子……能给我留一套不?”</p><p class="ql-block"> 赵强看着那本最高面额是五十元的存折,忽然想起自家杂货铺的铁皮柜里,也锁着这样一沓存折,是父母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他点了点头:“您放心,按顺序来,保证每个人都能选到房。”</p><p class="ql-block"> 三天后,三百套房子全卖光了。财务拿着报表冲进办公室,声音都劈了:“赵总,回款……回款一个亿!”</p><p class="ql-block"> 赵强正在改下一个楼盘的设计图,铅笔在“每户增加一个阳台”那行字上打了个勾。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北京的春天风沙大,工地上扬起的尘土把天空染成了黄色,可远处的塔吊还在转,像不知疲倦的巨人。</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三年,赵强像上了发条。他带着团队跑遍了北上广深,专挑那些当时没人看好的地段下手。在上海浦东,他买下了陆家嘴旁边一块被工厂废料污染的地,花了半年时间请环保队清理;在广州天河,他顶着“疯了”的骂名,在一片菜地旁盖起了带电梯的小高层;在深圳南山,他跟渔民们喝了半个月的米酒,才租下了那片能看见红树林的滩涂。</p><p class="ql-block"> 每次拿地前,他都要带着设计师在当地住上一个月。在上海,他发现老人们喜欢在弄堂里晒太阳,就把楼间距加宽了五米;在广州,他看见街坊们爱煲汤,就在厨房里多加了个灶台;在深圳,他听说年轻人总加班,就在小区里修了个24小时开放的健身房。</p> <p class="ql-block"> 2002年冬天,赵强登上了《财富》杂志中文版的封面。照片上他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坐在“京华园”的样板间里,身后是落地窗外的城市天际线。标题写着“新时代的造房人——赵强和他的地产帝国”。</p><p class="ql-block"> 杂志社的记者问他成功的秘诀,他想了想说:“我小时候住的房子,墙是土坯的,一下雨就漏。我娘总说,要是能住上不漏雨的房子,这辈子就值了。我想,大多数人想要的,其实跟我娘一样。”</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他给老家打了个电话。父亲在那头喊:“强子,我跟你妈收拾好东西了,你派来的车是不是明天到?”</p><p class="ql-block"> “是,”赵强笑着说,“给您俩在昌平买了套带院子的别墅,院里能种您爱吃的黄瓜和西红柿。”</p><p class="ql-block"> “瞎花钱!”母亲抢过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小时候总在杂货铺的柜台底下写作业,现在那铺子扩成连锁超市了,隔壁老王说,光加盟费就够买套房了……”</p><p class="ql-block"> 赵强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想起第一次在县城盖超市时,父亲蹲在门口看施工队砌墙,看了整整一天。那天的阳光跟今天一样暖,父亲脸上的皱纹里,落满了金色的光。</p><p class="ql-block"> 挂了电话,他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下一个目标,成都、武汉、西安……”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清晰的痕迹,像在为这个奔腾的时代,刻下属于他的注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