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书（散文）

无边月

无言书

文/无边月

图/网络图片



喉咙里像堵着陈年的棉絮，发不出一点声响。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只有风穿堂而过的空茫。那些在胸腔里翻涌了千万次的字句，到了舌尖就成了碎冰，咽下去，冻得五脏六腑都发疼。

何可言？对着镜子里那个眼尾泛着青黑的人，想问一句这些年究竟在等什么，却看见他唇齿翕动，始终没有声音。窗外的雨下了又停，像极了那些到了嘴边又咽回去的叹息。

何能言？在人潮里被推着向前走时，总觉得该抓住些什么，伸出手，却只捞到一把空气。那些深夜里惊醒的瞬间，胸口沉甸甸的，像压着前世的石头，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锁死了。

何处言？曾试着在纸上写，笔尖划过纸面，留下的却是不成句的划痕，像一个迷路的人在雪地里踩出的脚印，凌乱，又很快被新的雪盖住。想对着风说，风却带着那些话往更远的地方去了，连回音都不肯留下。

何时言？等一个晴天？等一场雪落？等某个街角的重逢？等到头发白了，等到记忆开始发潮，才发现那些想说的话，早就被时光泡得发涨，堵在喉头，再也吐不出来了。

何必言？反正说了也无人懂。就像春草不懂秋霜的凉，就像夏蝉读不懂冬雪的静。那些藏在眉弯里的心事，那些落在指尖的温度，那些在眼眶里打转又咽回去的泪，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言而言之无可言。

于是就站在这第四维度的边缘，像看一场旧电影。看见曾经的自己在巷口追着一只蝴蝶跑，笑声脆得像风铃；看见曾经的自己在深夜里抱着膝盖哭，眼泪砸在地上，碎成一片星河。也看见你，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对着我笑，睫毛上落着金粉似的光；看见他，在雨里转身，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都不知道，有一个我，在时光之外，静静地看着。看着曾经的我泪流满面，也看着曾经的我笑靥如花。原来苍天也会为我流泪，喜是泪，悲也是泪，落到人间，都成了一样的凉。

出生那天，母亲的泪落在我额头上，是暖的；将来离开时，谁的泪会落在我的墓碑上？或许也是暖的，只是那时，我再也接不住了。

这到底是命，是归宿，还是早已写好的宿命？我站在亘古的风里，听着千万年的回声，依旧说不出答案。

或许人生真的是一场梦。梦里有笑有泪，有你有他，有追不到的月亮，有握不住的沙。可梦醒来，枕头上只有一片凉，什么都有过，又什么都没有留下。

就像我，不过是三五千年里一粒会思想的尘埃，在轮回里转了又转，始终开不了口，只能看着，等着，让那些说不出的话，在时光里慢慢酿成酒，自己喝下去，醉成一场又一场无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