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中地下党的作用和影响

加木

解放战争中地下党的作用和影响

继前三篇朝鲜、苏联、美国在解放战争中的作用，这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篇，说下当年国统区地下工作者的作用和影响。

要写地下党，不能只局限于解放战争，因为双方的布局都是在土地革命时就已经开始的。鉴于国共两党在历史上不断的合作和对抗，所以情报战就成了共产党、前共产党、潜在共产党同情者之间的明争暗斗。

国内这两年关于这方面的影视作品比较多，虽然都是戏说的爽剧，但绝大多数影视剧的服化道方面都是扯淡。说个最简单的，军统虽然属军事编制，但内部要求日常都穿便装，公开的机关人员以中山装为主，穿军装只在特别的场合或军队内部公开身份的兼职人员，但电视剧里军统人员多数都是一身戎装。

国内拍的地下党题材的作品多数限制在1945年以后这段时间，实际上双方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是在抗日战争前，不过这块不好拍，因为对抗的主要是中统，且从结果看中统还略胜了一筹，但解放战争后国民党方面则是被渗透的如筛子一般了。

多提几句中统的情况。

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正式成立于1932年，前身是1927年成立的国民党中央党务调查科，1928年改组为调查统计处，直接隶属于国民党最高的权力机关中央执行委员会。其成立的主要目标为：党内监督、情报收集和打击中共地下活动。

当时中统无论从成立时间、党内地位、情报网络覆盖，还是资源和人脉方面都远胜于军统。

而在同中共地下党的对抗过程中也更有章法，采取了“重用叛徒，扩大自首潮流，以毒攻毒”的策略，利用叛徒提供的情报，顺藤摸瓜，破获了大量中共地下组织。1928年至1930年间，中统逮捕的中共人员超过一万人。对于逮捕的中共人员，采取“非叛即杀”的政策，在各省设立“反省院”，通过各种手段迫使部分人自首或叛变。再用这些叛徒进一步破坏中共组织，从而形成恶性循环。

而且针对中共地下党试图在基层扩大影响力的政策，通过在各省市党部设立“党员调查网”，对社会团体、学校等进行了全方位的渗透，监控和破坏中共地下活动。

例如1931年4月25日，在汉口逮捕了特科负责人顾顺章，顾顺章供出了中共在武汉的多处秘密机关，导致中共地下组织遭受重创，约800多人被捕。虽然中共特科通过龙潭三杰的报信避免了上海地下党的覆灭，但为此周恩来在中统内部特意布局的地下网络也全面暴露。

虽然一直宣传的是钱壮飞是特意安插在中统头子徐恩曾下面的内线，但实际上徐恩曾的机要员费侠也是特科当年安插下的另一条线，没有宣传是因为费侠被顾顺章指认后就变节了。

费侠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被捕后在顾顺章的劝说下叛变。有意思的时徐恩曾竟然看上了费侠和她结了婚，而且婚后双方感情还不错，共生育三子二女，花花大少也变成了一个好男人。叛变后费侠虽未正式加入中统，却专职负责对留苏学生的策反，成果斐然。

实际上给中共地下党在抗日战争前造成最大损失是的秦曼云和盛忠亮夫妇的叛变。1934 年 6 月曾留学过苏联并和关向应结过婚的秦曼云在上海被捕，后在监狱里被顾顺章说服叛变，叛变后又说服了他当时的丈夫，上海中央局书记兼中组部部长的盛忠亮叛变。因为盛忠亮负责人事工作，在叛变后大招特招，当时中共内部的评价是“白区地下党近乎100%被破坏”，除了特科安排深度潜伏只有周恩来亲自掌握的几个人和文化圈夏衍负责那点人外，几乎全被连根拔起。

盛忠亮和秦曼云的结局还很好，抗战胜利后进入了外交系统，担任中华民国驻乌拉圭、伊拉克大使，躲过了国内政局的动荡。1981年夫妻俩以归国华侨、统战人士的身份低调回国定居。

抗战爆发后，专注于对日军事情报和暗杀的军统开始崛起；而中统因为主要反共，未能有效应对日本间谍和汉奸活动，中统数名核心人物还跟着汪精卫投降日本，引起蒋介石的不满。再加上蒋开始培养自己的儿子蒋经国接手党务，打击中统的后台陈果夫、陈立夫兄弟控制的CC系。中统开始风光不再，二战结束后，中统的情报和特务系统并入到军统主导的保密局，党务和调查系统则新成立为党通局。

不过中统内部在解放战争时高层里也有个地下党李茂堂。他在1926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担任中共安康特委书记。1935年9月，李茂堂在河南郑州被中统抓到后押送南京反省院后宣布脱离共党，曾任中统局特训班总教官。因西安事变时搞了个营救蒋介石的计划而受到重用。1941年借国共合作之机与党组织恢复联系，此后在西安解放时发挥了重要作用。解放后曾任内贸部副部长，但不久被当做叛徒和特务被捕入狱，1953年去世，1982年平反。

应该说国民党军界系统被共产党地下组织渗透，始于同汪伪政权的斗争。

汪精卫的特务头子周佛海就是当年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一大的代表。而手下具体干活的76号领导丁默邨、李世群、胡均鹤以前都是共产党的叛徒，还有一个是著名的多面间谍袁殊了。袁殊是不停的在共产党、国民党、日本人和汪伪之间蹦来蹦去的，给各方都出过力，最后算是投靠了潘汉年。因为历史上实在说不清楚，所以解放后被抓起来他也没什么不平衡的。

袁殊

汪伪政权里陈公博的亲信李时雨也是1931年入党的地下党员，当年曾作为学生代表时给李大钊扶过灵。汪伪政权时执掌军法处，联合76号对抗军统对日占区的地下活动，所以抗战胜利后被军统抓起来一直关到1949年解放。

还有个范纪曼更有意思，同时兼任军统和共产党的间谍，在1935年曾是军统北平站的代站长。抗日战争胜利后又担任国民党国防部二厅少将专员，专门负责国际情报。解放后在上海戏剧学院教书。范纪曼很牛，1955年被潘汉年牵连被关了20年，1980 年给他平反时，查不到他的入党记录就让他重新入党，但他不干，坚持不重新入党，一直僵持到1984年，终于承认他党籍从1926年开始计算。

同时兼职军统和中共间谍还有刘人寿。那时他在周佛海那里做为周佛海和军统秘密联系的联络人，每次他发报给军统时都顺便给中共这边也发一份。1947年后为中共在上海情报系统的实际负责人，也是1955年受潘汉年的牵连被关了20年，直到1983年才平反。

周佛海的儿子也是共产党员，不但周佛海知道，连日本人都知道，但是因为周佛海极端宠爱这个儿子（另一个儿子和他断绝关系去重庆跟着蒋介石了），竟然没人敢动。

至于蒋介石这边则是共产党借由国共合作抗日的机会重新布局，到了解放战争的中后期，可以理解为在中共中央眼里完全透明地图全开了。

比较有名的地下党就是国防部作战厅厅长郭汝瑰和参谋次长刘斐了，两人都不知道对方是地下党，于是经常互相指责对方是共谍。

淮海大战时杜聿明就指责说整个战事都让郭汝瑰这个小鬼搞乱了。所以他离休时虽然职务只是军史史料研究处副处长，但邓小平特别指示按副兵团级待遇办理的离休手续。

淮海战役中对全歼黄伯涛兵团起了重要作用的张克侠何基沣两人，起义前很长时间两人也是互相提防，直到起义前才发现居然是自己人。何基沣以为自己潜伏时间就很长了，没想到张克侠比他还长。

国民党的高官中潜伏的地下党员就更多了，解放后公开的有：

总统秘书陈布雷的闺女是地下党。

华北剿总司令傅作义的闺女是地下党，有意思的是傅作义一直知道自己女儿是共产党，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女婿也是共产党。而傅作义的机要秘书阎又文也是共产党。

白崇禧的秘书谢和赓是共产党。卫立煌的秘书也是，其实卫立煌在抗战时期动过加入共产党的打算，但被劝住了。胡宗南那里有名的则是熊向晖了。侯镜如的外甥也是共产党，这个外甥负责策反他，还策反了九十二军的军长和副军长。当年侯镜如负责北上军团解锦州之围，在塔山战役时虽然其他人都建议迂回包抄，不要硬攻塔山，但他以可以得到海军炮火支援为理由坚持强攻。

军统这边级别比较高的地下党则是北平最后一任站长徐宗尧和南京军统站长周镐。徐宗尧是通过西北军的池峰城在北平解放前搭上了线，然后搞了个火线起义。而周镐原是戴笠的嫡系，1943 年受戴笠指派潜伏汪伪政权，解放后被任命为军统南京站站长，负责接管日伪在南京的机构，因为过于激进被军统以贪污罪名关押。1946 年，戴笠因飞机失事身亡后，周镐因对国民党失望经中共地下党员徐楚光策反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共特别党员。1948 年淮海战役期间在策反孙良诚时，被孙良诚抓捕后在南京国防部保密局看守所内被秘密处决。

最核心的则是蒋介石的侍从室和宋美龄的身边了。

级别最高的是段家兄弟。

老大段伯宇先是担任军务局少将情报科长、然后是“总统府” 第 3 局少将高级参谋，天天就在老蒋的身边给他汇总整理情报。老二段仲宇在上海管港口，蒋介石当年撤退台湾的布置是他做的。有意思的是哥俩分属两条线，哥哥段伯宇是周恩来线上直接控制的人,弟弟段仲宇则是上海局线上的,但段仲宇的入党介绍人是哥哥段伯宇。

当然蒋介石身边还有一个速记员姚安娜也是地下党，估计没什么人的情报比她的更权威了。

宋美龄的舞伴和交谊舞教练张默坚也是地下党，曾协助程潜、陈明仁起义。他解放后就专们做舞蹈裁判。还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宋美龄的亲信阎宝航也是共谍，不过他隶属共产国际下的情报网。

蒋家太子蒋经国的得力助手贾亦斌也是地下党，他是被段伯宇发展出来的。

多说两句军队系统外和解放后的，因为刚好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叶问。

叶问有军统背景，因为他曾上过军统的特训班。

自1946年起他在广东佛山的警察部门工作，任务就是负责侦缉地下党，在解放前最后的军衔是上尉，职务是广州市卫戌司令部南区巡逻队队长。经他手抓的地下党人恐怕不会少于两位数。他运气好跑到了香港，因为收了个好徒弟李小龙，名气才大了起来。

相对应当时蔡李佛拳的掌门是地下党，所以早期港片里面练蔡李佛的人形象都不太好，因为当时香港的电影业主要被台湾的资本所控制。而菜李佛拳的始祖陈享当年就在虎门打过英军，后来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处当幕客，协助训练太平军。太平天国失败后被清政府通缉跑到过香港和南洋，历史上的黄飞鸿从来没出过国，所以电影里黄飞鸿的故事更象是陈享的故事！

宋子文的好友舒自清也是地下党，还是蒋介石的奉化老乡。他的功绩是参与了华润的前身广大华行的建立。当年广大华行是周恩来亲自抓的第三条秘密战线，建立之初给的方针就是“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以 “资本家” 的身份为掩护为根据地输送情报、物资和经费。

舒自清1945年在宋子文亲自协调介绍下把生意做到了美国，施贵宝、杜邦、摩根都是他的客户，为根据地进口了大批西药和宝贵外汇。1948年12月因为暴露后独自跑了回来，老婆孩子都没能一起带回来。

舒自清

著名经济学家、人大教授吴大琨也是地下党。当年因为英语好，在1944年成为飞虎队顾问和美国人搞的关系非常好。1945年应美国大使馆的要求写了一份关于当时中国形势的报告，杜鲁门正是根据这份报告决定派马歇尔去中国在国共双方之间进行调停；而吴大琨也是在这一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美国对他的见解和服务非常认可，1947年他前往美国接受美国政府颁发给他的“总统自由勋章”。

曾昭科，明面上的身份是前皇家香港警务处助理警司，当时华人中在警界职务最高的，实际上1961年暴露前长期在香港担任英对华间谍和反间谍工作，从他的履历上你看不到那一点上他和共产党有交集的地方。香港那边一直传言当年的四大探长中蓝刚是他的线，另外几位是国民党那边的线。还有个人也被认为是他线上的叫曾云，曾云有个儿子后来是香港特首曾荫权。

曾昭科的贡献有多大，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密。但2014年他去世时国家最高领导人给他送了花圈。

曾昭科

保密局澳门站站长程一鸣也是地下党，因为当年工作不谨慎被暴露，在1964年底跑了回来，但被周总理亲自批评。当然我们当时的对外宣传是其在1964 年读到《毛泽东选集》中的政策论述后，决定回归祖国，弃暗投明。

当年的敌后情报工作现在常谈的是李克农。其实当年中共的情报系统分三大块。叶帅主管的是军事情报，董必武负责统战和文化产业那条线，李克农管的是党务这条线，还有一小块是彭真负责的学生组织。这三条线相互独立，总负责人就是周恩来。

发布于 2025-07-28 14:39・北京